今早出門工作的時候,菊池風磨並沒有想到會在平時常光顧的便利超商遇到已經要五年沒見的中島健人。
中島健人,是他父親再婚的對象跟逝去的前夫生的孩子,比他大了將近一歲。當他被父親在他小學畢業隔天帶去平日常光顧的餐廳時,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將來會成為他繼母的中島的母親,以及那時候早他一步發育、而高他一點的中島。
他日後會發現十分透徹晶亮的眼睛帶著好奇盯著他不自在的神情及肢體,比例上略大的門牙在微笑的弧度裡露了點出來,讓他想起前不久自然課老師說過的齧齒目又或者是兔形目。但,他結論是眼前這個人是好看的。
父親說,他和中島的母親認真交往了一段時間,兩人希望可以結婚、組織家庭,但也想要尊重兩個小孩的意願,所以才在今天安排了菊池父子跟中島母子的會面。
他說,如果想要結婚的話,就結呀,他無所謂。畢竟在他心裡,過了十歲的他已經算是半個成人,已經不再需要爸媽把他當小孩一樣照顧了。
之後,在他國中第一學期還未開學前的假期,中島母子便帶著簡便的行李入住了菊池家,打算模擬之後的生活並早一步進行磨合。
中島的母親理所當然地跟父親同房,而中島本人則是住進他房間隔壁、臨時整理出來的空房。
這兩個只見過一次面的人雖然進入了他和父親向來僅有的兩人空間,卻沒有什麼突兀的感覺。中島的母親自然且親切地詢問了他想吃的晚餐菜單和他不愛吃或是過敏的食物後,就在很少開伙的廚房裡開始準備四人同住的第一個晚餐。中島走入客廳,看了眼他在看的電視節目,也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另一頭一起觀看。
他好奇地看著對方的側臉,盡可能不動聲色,發現對方很輕易地隨著節目內容露出反應。本來眉眼只是笑得彎彎的,下一刻竟以驚嚇到他的程度哈哈大笑。
中島的母親聽到他兒子止不住的笑聲,便自廚房傳出一聲,健ちゃん、笑太大聲了。聽到母親這麼一句話,中島雙手摀住了合不攏的嘴、望向他。
「剛剛那個人的表情不覺得很好笑嗎、風磨」
「...嗯、很好笑...」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交談,但卻是對方第一次喚自己的名字,帶著點鼻音、尾音有點啞啞的,跟他周遭的人有點不一樣。
自第一次見面到現在沒講過幾句話的兩人,不知道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雖然內容大致是中島在主導,開始像是一般初見面的男孩子樣交談。
中島不熟悉自己家附近,當他要出外溜達溜達的時候,總是看到中島睜著大眼帶著點羨慕跟期待的望著他。他也只好次次詢問中島的母親,得到允許跟意料之外的額外零用錢,就讓一臉興奮難抑的中島跟著他。
一次在經過樂器行的時候,他感覺到身旁的中島停了下腳步看著櫥窗裡的鋼琴。
「...怎麼了嗎?」
「有點想我的鋼琴了。雖然媽媽平常都盯我練習盯得很緊,但現在沒有鋼琴,一開始雖然覺得挺放鬆的,果然還是很想彈呢。」
面對中島,雖然不到怕生,也沒有到會滔滔不絕的程度,自然他也不會主動詢問對方的事情,喜歡觀察的他選擇默默觀察會主動跟他交流的中島。因此,當他知道對方會彈鋼琴的時候,確實是小小驚訝了一下。這大概也說明了他總感覺對方的氣質有點不一樣。
看到中島放在身側的手指稍微彈動了一下,菊池摸了摸鼻尖。
「阿姨、你跟健人くん什麼時候把剩下的東西搬過來啊?只帶了一點東西,很不方便吧。」
聽到他這麼一句,中島的母親嚥下口中的飯,與對座的菊池父親對望。
「風磨、你的意思是讓アオイ(Aoi)跟健人正式搬進我們家嗎?」看到兒子點了點頭,菊池父親接著問道:「以一家人的身份?」
「嗯,如果你們還想要的話。」
「那、健人、你的意思呢?」
「這幾個禮拜很開心,如果能這樣一直下去我覺得很好。」
當他側身讓過一個搬著重物的搬家工人後,他自樓梯間看到中島站在位居客廳一角的鋼琴邊,手指輕撫著琴蓋。像是感應到他的注視,中島在轉過頭和他對上眼時露出了個十分溫柔的微笑。
......
雖說是五年沒見,實際上更貼近六年,畢竟他大學並不在東京都而得住到校區附近。頭一年、也是中島大學第二年的時候,節日、家族聚會還是會見到的,一直到他的繼母、也就是中島的母親被捲入一場車禍而失去生命。
向教授告知家裡有喪事就回到東京的菊池,看到一臉蒼白、雙眼紅腫的中島和肉眼可見蒼老許多的父親,家裏寧靜的可怕。強打起精神,視中島的母親為重要的家人的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意識到其實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也只能承擔起照看兩人的責任。
在一連串的事宜搞定後,必須得回到湘南的菊池臨走前敲了敲隔壁的房門,迎來一個眼神空洞、削瘦了不少的中島。他說他得回學校了,但是需要的時候,隨時打電話給他、甚至是到湘南找他都可以。拍了拍他的肩、輕撫了幾下骨骼明顯的肩頭,他給了中島的微笑沒有得到回應,並不氣餒的加深了微笑,他輕聲說了句下次見便離去,沒有想到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
結束回想兩人五年前最後一次的交流,菊池不露聲色望著不遠處的中島。要說為什麼會認出對方他也不清楚,該說是對方喃喃自言自語的聲音,又或者只是冥冥之中注定,平常不會刻意留意身邊行人的他就在今天打量了周遭、意外地發現那人。和腦海裡不一致的黑髮,還戴了頂帽子,但那對微微露出的兔牙及鼻側的那個痣,讓他確信對方是消失了五年的中島健人。
但是怎麼說呢,他覺得對方的氛圍跟他認識的不太一樣。
才這麼想,對方竟往他的方向走過來,就這樣與他對上視線。在那一秒,他看到對方瞪大了眼,必然是沒料到會這樣出奇不意撞上刻意斷聯關係、重組家庭裡的弟弟。
很快的、對方眨了眨眼又回復了神色。「啊、風磨,好久不見。」
「好、好久不見?你單方面的消失、斷絕關係,能說得雲淡風輕也真厲害。」自發現對方到此刻,菊池不清楚要用什麼態度跟心情去接觸他這個無血緣的哥哥,看來他的大腦擅自替他決定了。
隨意拿起架上的一瓶飲品,中島轉身就往收銀台走。愣了一下,菊池立即跟上對方的腳步。猜測到中島大概想要儘速離開,菊池大手搭上對方的肩、施了力,不打算讓對方的目的達成。
看得出對方不打算在店員面前爭執,菊池盤算著要怎麼應對中島等一下會有的反應。等到兩人步出超商後,對方果不其然想要抓下自己的手,他便先一步把對方箍進懷裡,用了力避免被推開。
被緊抱著的中島並沒有要掙脫的意思,只是冷冷說道:「我沒有打算和你重逢,今天只是巧遇。快放了我。」
「不要。好不容易遇見你,至少讓我問清楚到底為什麼你要斷絕聯絡吧。老爸很難過誒。」
「我定期會跟叔叔通電話,你不用擔心。」
「誒?」
「我跟他說這沒必要跟你說。」
「哈?中島健人、你把我當作什麼?我從來也沒有對你做過什麼,為什麼要一副我迫害你、一昧避著我。」
即使夜已深、路上沒有什麼人,他因為激動而漸漸大聲的語氣引起了遠處行人的注意力,但他現在可不想放這個人走。
感覺到懷裡的人垂下肩,菊池拉開了點距離。
「今天我讓你拷問,明天開始我們繼續過我們自己的生活。」
......
前往中島住處的旅程安靜得不怎麼舒服。
計程車裡,菊池看向盯著窗外的中島,試著猜測對方現在在想什麼,明明當初兩人住在同個屋簷下,他練就了讀懂對方各個小表情、各個肢體動作,五年後的他只感覺到一面無形的牆。
菊池觀察著對方住所的環境,中上的區域、沒有管理員、戶數不多,離大馬路有一段距離所以還挺安靜的。跟隨著對方的腳步,菊池踏進了中島的客廳。
除了覺得客廳本身很寬大之外,他詫異地發現角落有一張雙人床,不禁問出聲,便隨著一直沒有什麼表情的中島走過廚房到幾扇門前。
「一間房間是暗房,另一間房間算是工作室。」
自中島身後看進敞開門的房間,菊池發現被稱作是工作室的那間房間大概是原定的主臥室,有一架鋼琴、錄音設備、投影機、貼著牆放的沙發和對面牆掛著的白色布幕,牆壁上還貼滿了吸收聲音的隔音海棉。
「你做什麼工作?」
「主業算是攝影師吧,有時後會作曲、編曲,然後有在雜誌做電影評論的連載。」
「哇,可是你大學唸得是心理學?」
「有多少人讀的科系跟之後的工作有關聯?」
走回客廳的兩人,很有默契地在沙發兩側坐下,各自拿起方才在超商購買的飲品、無語地喝著。
「所以你五年前為什麼就這樣消失了?手機換了、住所搬了,我跟老爸甚至去了你的學校,都問不出你的消息。你有畢業嗎?」
「有畢業。沒問出是因為沒有人認識我。」
「你高中可是全校知名的人,到處都是你的朋友,就算你不去出風頭,也不可能弄到沒有人認識你。」
「我不喜歡跟人接觸、討厭明明不認識卻又要裝熟的人,之前只是被從小教育要溫文儒雅、要以笑容面對人催眠而已。」菊池看著中島的表情寫滿不恥,還沒想到如何回應,對方又繼續說道:「上了大學,其實挺容易甩開人的。まぁ、應該跟菊池你不一樣吧?怕生但是喜歡跟人相處。」
「...我一直認識的你都是假的嗎?」
「我倒不會用假這個字來形容。只是重新認識了我,然後以我想要的方式去過我想要的生活而已。」
「所以就斬斷跟菊池家的關聯嗎?...你跟我們說的話,我們也會尊重你的。」
「我討厭任何麻煩的人事物。對我來說,那種談話是個麻煩。要跟你們解釋、讓你們了解,甚至是應付之後的干涉,想想就是麻煩。」
瞧見他無言以對卻又想要說些什麼的表情,中島嗤笑後又說道:「看吧,你這個樣子驗證了我剛剛說的。」
深吸了一口氣,菊池決定換個角度去理解這個他不能理解的生活方式:「所以你這五年來都是自己一個人嗎?」
「除了之前上課、現在工作得要接觸的人以外,是的,一個人非常輕鬆。」
「...戀愛呢?」
「沒有談過、也不覺得必要。戀愛會分手,結婚還會離婚,想想就是比跟一般人相處還要更上一層的麻煩呢,所以、我 PASS!」
「你這太極端了!沒有任何感情是完美的,你又沒有經驗,怎麼能這樣斷定。」
「我怎樣斷定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被中島的回覆給堵得說不出話,菊池帶著氣憤捏緊手中的啤酒罐。
「好了吧,你已經知道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中島健人了。可以離開了嗎?」
「...我答應了阿姨要保護你的。」
中島愣了一下,飲了口手中的飲品,「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而且她也死了。」
「答應了就是答應了,我想阿姨在天上也不會想要你這樣子。」
「你就忘了吧。」
屋主想要趕他走,但他卻打死不離去,於是只能煩躁地答應讓他留宿。菊池自沙發坐起,側頭看著躺在床上、背對著他的身影。
他或許相信對方一個人過得好好的,但他不相信對方這樣的生活方式是快樂的。他認為對方選擇這樣的生活方式,一定不只是他今晚他說得那樣,但中島強硬又冰冷的態度明擺著要拒他之外。
「中島。」
雖然沒有回應,但看著對方的背影,他有自信中島還醒著,於是起身走至床舖,在床側坐下。
「我知道你還醒著...我不知道你要聽到、體驗到什麼才會理解你選擇的生活方式是有缺陷的。放棄戀愛或許不是一個致命的空白,但我覺得你必須親自體會、感受一次世界上除了自身以外還有這樣重要的人。」
輕輕搭上對方的肩,菊池將中島轉過來面向自己,如他所料,對方醒著並皺著眉看著他。
「所以,我要讓你愛上我。」
「你瘋了嗎?你可是我弟弟。」
「縱使阿姨嫁給了老爸、改姓菊池,但是他們尊重你的意願沒有讓老爸正式領養你、讓你保持中島的姓,阿姨在你成人之前也一直是你的監護人。即便老爸把你當兒子看,但是法律上、你跟菊池家沒有關連。」
「你又不知道我的性向,還真有自信。」
「那你要告訴我嗎?」
「告訴你我又沒好處。」
「ねぇ、當作一場遊戲,給點提示。」
「這場乙女遊戲只有bad ending,你還是不要開始好。」
直直望進中島眼裏,不服輸的他回應道:「會有happy ending的,而且我正好喜歡挑戰性高的。」
「哈哈哈...要玩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這遊戲的前提是你要先愛上我才行,當然、你愛上我並不代表我會愛上你。」中島翹起一邊的嘴角,看著眼神認真起來的菊池,又說道:「也不知道你成為了怎麼樣的大人,但是你也不想是個單純想要讓人上鉤、玩弄別人情感的垃圾吧。」
「你心理學都是在學這些東西嗎?」
「這只是單純的交易手段。說是要讓我體會戀愛,但只讓我愛上、卻沒有被愛,完整嗎?公平嗎?」露出了個得意的笑容,中島知道他已經拿下了對方。
「好、我答應這個條件。」
「那麼開一張牌好了,我、對男人硬得起來。算是對你有利吧,Player Kikuchi。」
到底是哪來的想法讓他對中島說出那句『我要讓你愛上我』,菊池真的回想不起自己那時候的腦迴路,明明只喝了一瓶啤酒。要讓對方體驗戀愛不是個壞念頭,但也沒必要是至今都沒有喜歡過男生的他本人呀。
他是百分百支持LGBTQ+文化,但認知裡他的性向可是鐵打的異性戀,如果真是如此,他身心理上有可能喜歡上男生嗎?退一步審視現在這個局面,其實如果他不繼續下去,那又怎麼樣?中島一定覺得這樣反而輕鬆。
但他是清楚自己為什麼終究還是答應了中島的條件的。除了當時被中島激之外,他明白自己並不想要隔天離開後就又回到和對方毫無交流的狀態。他可以每天去他家蹲點,但只怕會被對方一個報警成了跟蹤狂。現在這個狀態,至少對方是有意識允許他的接近。
菊池是這麼認為的,但才發現對方並沒有打算因為兩人間的『遊戲』而給予交流的機會。
難得今天錄音的歌手狀態很好,比預定提早收工,本來想要聯絡中島出來吃飯,才驚覺自己並沒有對方的電話,也不知道對方的日程。摸了摸鼻子,菊池決定直接到中島家按門鈴。
對方是開了門,但卻在看到來人是他的時候皺了皺眉。
「我在忙。」冷冷吐出幾個字,中島用力拉了門把想要把門闔上。
「忙也要吃飯吧。我們可以吃很快就可以結束的,或是你想要我請你吃貴的,你不是最愛壽司了嗎?」
「我自己會處理,晚安。」
萬萬沒想到中島真是徹頭徹尾地沒有要給他機會,菊池只能傻愣地看著緊閉的門。反應過來的他,忍不住一股怒火衝上來,低聲罵了幾句便掉頭就走。轉角的超商提醒了他上個禮拜兩人的偶遇,撇了撇嘴,他買了瓶水、一杯熱咖啡就回到了中島的公寓門前,打算賠上自己的耐心就是要等到對方。
時不時按按對方的門鈴,卻屢屢喚不來房子的主人。冬日的太陽很快就下山,連帶著氣溫很早就開始下降。雖然菊池穿著羽絨服,但只是站著、坐著的靜態姿勢再加上沒有食物並沒能讓他身子有效地暖著,他可以看到自己吐出的白霧。
看著腕錶上的時針已經趨近十,菊池嘆了口氣,打算再試一次門鈴就回家。才起身,他就聽到微弱的腳步聲逼近眼前的門。下一刻,中島便出現在猛地打開的門後。
「你瘋了嗎?在這個天氣等了要四個小時?」
「...你怎麼知道我還在這裡等?我才要按門鈴而已。」
「對門的鄰居有我的聯絡方式,是他跟我說有一個可疑的人一直等在門外,我剛剛才看到訊息。」菊池微微張開嘴,想起早先前有跟一個人打招呼。
「...好冷、好餓、想尿尿...」
重重扎了聲嘴、中島轉過身往屋內走,菊池愣了一秒才跟上對方的腳步。
接過中島遞過的一杯薑茶,菊池啜飲了幾口便捧著杯子讓自己冰凍的手回溫。
望著靠在廚房洗手台的中島,菊池問道:「你吃了嗎?」
「還沒,我才剛忙到一個段落...就看到訊息說有你這個可疑人物在等。」
「有食材嗎?要不我來做點什麼吧。」
「...我來做就好。」
「我今天想要留下來...」
「我想要拒絕。」
發現中島沒有堅決拒絕,菊池稍微瞪大了自己下垂眼、與對方對視,那有點無辜的眼神並不常出現,但認識以來他屢試不爽,尤其是知道中島一直仗著自己年長三百五十九天、秉持著要照顧年下的他後。
看到對方扶著額、嘆了口氣,菊池知道現在的中島還吃自己這一招,沾沾自喜地偷笑了一下。
最後,中島在菊池泡澡的時候去了趟超商買了給他的盥洗用品,還買了一些關東煮配合隨意煮的烏龍麵。菊池走出浴室的時候,看到中島已經在客廳的小桌上開始吃起了遲來的晚餐,聽到他的動靜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刻意搭話。
菊池坐在中島的身邊,終於暖了的身子讓飢餓感劇增,拿起了筷子便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說起來,這好像是我第一次吃你煮的東西?」眼角裡的中島沒有要回應他的意思,菊池又說道:「平常你忙起來都這麼晚吃嗎?」
「偶爾。」
「你剛剛在忙什麼?」
「...電影鑑賞,工作用。」
「誒!我想要多看點電影,下次讓我跟著?」
「我、」
「你看你的、我看我的,不會打擾到你的。」不等中島回應,他趁勝追擊,「想要愛上你也要讓我多了解現在的你吧,總是要給我點機會接觸。」
先一步吃完晚餐,中島起身欲把自己的部分給收拾好,碰到菊池抬頭望向他的上目線,中島抿了抿唇說道:「看在你今天耗了這麼久的時間,就這樣吧。還有、避免你又給鄰居造成麻煩,交換一下聯絡方式,不要再搞今天這種蠢事了。」
......
剛在椅子上坐下,一個比自己稍微資深的前輩就靠過來。
「菊池、剛拿到幾首曲子,有沒有興趣填寫歌詞?」
「當然!之前拿到的幾首我才剛完成,不知道會被哪位歌手給收去呢。」
他在錄音室工作的正職薪水足夠他一個人生活,但如有機會可以有額外的收入,他也想要好好把握。雖然幫曲子作詞並不是完成了就有錢拿,還得要等有唱片公司來收購,也不知道該說是運氣好、還是有實力,前不久才開始接觸這塊的他有幾個作品已經發行了。
「不錯嘛!今天心情很好?剛剛過來看你一臉開心的樣子。」
「呵呵...也沒有什麼啦。」
望著前輩離去的背影,菊池邊打開電腦、邊喝著路上買的咖啡,開始檢測各式器材以迎接不久之後會到達的歌手。拿起手機要打開勿擾模式,才看到中島回了他的訊息。
因為中島的住所比起他家距離錄音室更遙遠,臨時留宿的菊池必須得比平常更早出發。然而,早起苦手的他,再加上在狹隘的沙發上不易入睡、睡得也不安穩,等他終於捨得起床的時候,已經超過平常的時間。注定是遲到的他,在確認工作訊息時,發現今天預定要前來的歌手臨時有衝突而往後推了兩個小時,不禁鬆了一口氣。
緊繃的神經微微放鬆了,菊池扭頭看向並沒有被他一波波鬧鈴吵醒的中島,他忍不住起身靠近了對方。果然,這個人的睡相還是他印象裡的差,上次他留宿是對方先醒所以看不到,但現在他可是清清楚楚看到對方把枕頭睡掉在床下,身子斜跨著整張床,被子也亂七八糟。雖說自己也半斤八兩,但這記憶中熟悉的畫面讓他情不自禁輕笑出聲。
將枕頭撿起,再以不驚動對方的程度為對方蓋好跟身體扭曲在一起的被子,盥洗完畢的菊池翻了翻冰箱發現有可以作為早餐的材料,便為兩人做個簡易的早餐。等他吃完、收拾好,中島都沒有醒來的意思,他也只好將對方的部分用保鮮膜包了起來。
雖然知道對方八成會不開心,但他還是抓了件中島的上衣換上,就出門工作了。
現在想想,他昨天離開又回頭,又可憐兮兮地在外頭等了那麼久,也算是收穫多多,不僅取得了聯絡方式、吃到了對方的料理、得到下次跟對方一起看電影的機會,現在還多了個要歸還對方衣服的理由。
這樣想著,菊池傳了封訊息給中島吿知自己借了他的衣服,想到明天便是週末,便又問了什麼時候他可以加入對方的電影鑑賞。
『明天我打算看“為了與你相遇 A Dog’s Purpose”和“可可夜總會 Coco”,如果你有興趣的話,下午一點半到我家。』
『要先一起吃個中飯嗎?』
『不了。謝謝你準備的早餐。』
欲回覆的訊息打到一半,菊池就聽到門口傳出此起彼落的招呼聲,看來那位約好的歌手已經到了,他也只好放下手機,趕緊結束器材的檢查及準備。
今天難得忙得一刻都不停歇,那位歌手花了很久的時間才琢磨出歌曲想要表達的情感,中途錄音系統還出了問題,讓他和後輩花了點時間找到問題和解決方式,比預期久的時間才完成了這首歌的錄製。
一起整理了錄音室後,菊池和後輩吃完遲來的晚餐後,想要早一點休息的他婉拒了後輩的續攤邀請。轉身往大馬路走,戴上了耳機播放起前輩今天傳給他的demo音檔,因為還沒有譜詞,所以只有背景音樂和作曲者『啦啦啦』哼唱著曲調。
往著車站的方向走,菊池聽過一首又一首,有編曲豐富又加上點電音的流行樂,也有以樂器為主構成的旋律,作曲者有男有女。終於到了最後一首,前奏第一拍開始就是輕柔又乾淨的鋼琴聲,相似的旋律重複了兩次後,作曲者的男音便響起,跟其他曲子不一樣的是,作曲者貌似有些歌詞的想法,有些曲調會以詞句的方式出現,不是說其他人不好,但菊池覺得這個作曲者的聲音非常好聽、唱功感覺也不差,如果說是線上歌手,他也不會意外。打開了相關資料,菊池看到這首曲子的作者是以『Kreate N.』的名字發表,印象裡他幫忙錄製過、或是填過詞的並沒有這個人的作品。
這個編曲,從一開始單純的鋼琴到後面加入的鼓而編織出的層次讓這個中版的曲子充滿了『希望』的氛圍。特別是中間的橋段,鮮明的鼓聲裡明亮的高音後緊接著的長音,他可以想像歌手唱得滿載情感,之後接回的副歌開頭又回到只是鋼琴的伴奏,那層次感讓只是在聽連詞都沒有的demo的他覺得完成的作品必會是讓聽眾不由自主重複聆聽的歌曲。
雖然前幾首曲子也很好,但這首明顯是最吸引他的一首。忍不住再播放了一次,菊池將手機放回了口袋,一抬頭就看到不遠處的東京鐵塔映在眼前,夜深而點亮著的建築讓喜愛東京鐵塔的他更是目不轉睛,即使相較於晴空塔矮又老,它的地標性在他眼中真是不可取代。
明明錄音室和它不遠,他也不時會經過,或許是因為這首曲子,今晚的東京鐵塔格外雄偉。停下了腳步,菊池再一次拿出手機將這個景照了下來。
......
雖說他至今交過的幾任女友都是自己追來的,但他可沒像現在這麼積極。
中島說了不一起吃中餐,那他準備好一起晚餐總可以吧。知道對方會毫無顧忌推辭自己要在外頭晚餐,菊池想說他都已經踏進了對方家門,那乾脆直接在家吃,於是特地提早出門到中島家附近的超市購買材料,還順便準備了他印象裡對方喜歡的零食點心。真的不是他自誇,他表面看起來可能常常事不關己,但他實際上是挺細心的。
出門前,他其實還鬼使神差地準備了換洗衣物,明明洗好了前日借取的衣服,卻刻意留在家裏,畢竟有一句話叫做無所不用其極。
當中島看到他手上大包小包的購物袋時,有那麼一瞬間露出了個疑惑的表情,並沒有逃過菊池的眼睛。
「零食點心還有晚餐的材料。要是又像前天那樣忘了吃可對身體不好。」
中島沒有接話,只是默默看著菊池自然地將食材放置好。
「...忘了問,其實你的工作室裡可以吃東西的嗎?」
「沒什麼味道的還可以接受。」
領著菊池走進工作室,中島自顧自地打開投影機、準備要放映電影,沒有注意到後頭的菊池一臉新鮮地看著他第一次踏入的工作室。
整潔但其實東西挺多的,他發現一旁的架子上擺放著好幾排冊子,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翻看,發現是電影的場刊。雖然有印象對方以前時常去看電影跟租賃DVD回來,但他沒想到對方的興趣一直持續到了現在,還得以成為一份工作。架子上還有上次沒留意到的唱盤機,以及許多黑膠唱片。知道對方喜歡音樂也有音樂天份,在他獨自一人生活的幾年裡竟也培養出收集黑膠唱片的興趣。
即使還停留在表面階段,這樣一點一點認識現在的中島健人,菊池著實很開心。
呃...這個情形是怎麼回事?
菊池有點傻眼地看著坐在沙發另一側因為劇情掉淚到抽噎的中島。的確是挺感人的,他自己也有點鼻酸,但抽泣是不是有點誇張。
找到了面紙盒,趕緊抽了幾張挨到對方身邊遞上。淚珠不停滑落的雙眼瞅了他一眼,接過面紙就胡亂擦拭著。
因為距離靠得近,菊池才意識到中島比一般人低的坐高讓對方在他身邊顯得格外嬌小,剛剛那個水汪汪的上目線眼神格外可憐,有點可愛到他了。帶著點衝動,菊池將手搭上對方的後背、輕輕順著,安撫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中島。
中島跟他重遇後都一直釋放出冰冷的態度,現在這樣的反差,真的是殺的他措手不及,讓他不禁懷念起小時候總是溫溫儒雅地微笑著、卻時常被他刻意逗得捧腹大笑的中島。雖然一般狀態下可能跟小時候不一樣了,但這個人真是有很多反差萌點。
電影的片末字幕播放完畢,整個房間突然安靜了下來,中島吸著鼻子的聲音格外明顯。依中島的要求,菊池將鋼琴上的電腦拿了過來,對方一接過馬上打開一個空白文檔,劈哩啪啦開始輸入文字,他好奇地詢問著。
「通常一部電影我都會看兩次,特別是要給連載專欄的電影。第一次是當作一般觀眾享受故事、享受導演跟演員創造出的世界觀,第二次就會去注意技術性相關的點,也包括音效和配樂。」帶著濃濃的鼻音,中島解釋著。
「那你今天不看第二遍嗎?」
「今天你在,我就先紀錄我看完第一遍的觀感還有在意的點就好。」
「我沒關係唷。反正我沒有事,而且也好奇你那個過程。」
「會花很多時間,因為會停停看看、甚至是往回倒。」
「不要在意。我不想打擾你向來的做法。」
菊池是認真地好奇中島的電影鑑賞方式,經對方這樣解釋,他也理解為什麼前天對方竟會讓自己傻傻等著,想必是沈浸在電影的世界裡,何況這間房間隔音效果應該挺好的,電鈴聲大概傳不過來。
決定為兩人泡個茶,菊池在等待水燒開的時候,在手機上試著搜尋著對方提過的連載專欄。沒有找到『中島健人』卻湊巧看到一個『仲山健 (なかやま たける)』為作者的專欄。
捧著兩杯熱茶回到工作室,他開口問道:「仲山健是你連載的筆名嗎?」
「嗯。我盡可能不用本名發表作品。」接過菊池手裡的茶,察覺到他疑惑的眼神,中島接著解釋:「同命同姓的肯定不少,但還是不想要輕易留下我的訊息。」
想到許多作詞作曲的也都不是用本名,用著本名『菊池風磨』發表作品的他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在兩人又看了一次“為了與你相遇 A Dog’s Purpose”後,菊池默默遞上包著冰塊的毛巾,只見中島一臉狐疑。
「冷熱交替敷眼,哭完消腫。」解釋著卻只迎來對方挑起了一邊眉,打趣地看著自己,「你不要就算了。」
終於接過菊池手裡的物品,帶著調戲的口吻,中島回道:「讓女朋友哭過呀。」語畢,他頭往椅背ㄧ靠,將冰冷的毛巾靠在閉起的雙眼。菊池聽了也只能摸摸鼻子,無言表示默認。
「我一直以為你那天只是興頭上,之後就會當作沒這回事發生。」
「...老實說確實有這樣想過。」沒料到中島會先主動提起兩人的『遊戲』,菊池愣了一下,慶幸對方看不見他,自己也看不見對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
「所以說你現在是認真的啊?!」
吐槽完對方那驚訝的口吻,菊池接著說道:「可以這麼說吧,但硬要喜歡上一個人也不可能,那部分就順其自然了。」
「哦~」
「搞不好你會先喜歡上我。」
「Never say never,不過你放心,我會好好遵守遊戲規則的,就算我先喜歡上你,也不會跟你說。」
「...太狡猾了吧!」
「追根究底,會開始都是因為你說要讓我體會,如果只是我喜歡上、你沒有,那目的也算是達成。」中島拿下敷在眼上的毛巾,側過頭看向被他這麼一句話堵得不知道該怎麼回應的菊池,微微勾起一邊唇角。
「是不是該換熱毛巾了、風~磨~?」
盯著中島刻意露出的、和以前的他相似的笑容,聽著那故作甜膩的語氣以及直呼其名,菊池不得不承認他心跳落了一拍。
他,菊池風磨,真的是個實際勝過浪漫的人。
至於他為什麼會在一個禮拜三的深夜,捧著一支玫瑰、提著一個蛋糕和一個小禮盒,站在中島家門前,這就要追究於將近一個月前,他第一次到中島家電影鑑賞的隔天。
又是一次任性地要求住下,又是一次好笑地幫對方撿起掉在地上的枕頭,公寓外的腳步聲硬是把一直掙扎於生理時鐘跟在週末賴床的慾望之間的菊池給挖了起來,還未完全醒過來的他悄悄坐在中島身邊。
搖了搖頭,感嘆著對方不知道怎麼睡得可以把被子睡到身下,菊池就算想要幫對方重新蓋好被子,這狀況是絕對不可能不吵醒對方。再說,這樣不冷嗎,屋內的暖氣只開到不算冷的程度,對於正在睡覺的人一定不夠的吧。
才這樣想著,他就看到中島動了動,手抓了抓似是要抓被子,卻是先抓到他的手。感覺到他溫熱的體溫,對方就扯著他的手放到他稍顯冰涼的臉頰,滿足地蹭了蹭。這樣出奇不意的行爲可讓菊池重心一個不穩就往還在睡夢中的人倒,沒被握住的手往床上一撐,身子是穩住了,卻讓兩人的距離頓時拉近。
像是感應到撲面而來的熱能,中島鬆開了抓著菊池的手,往前一探就抱住了熱能來源。另一方面,被抱住的菊池先是驚訝地看著把自己當暖爐的中島,嘆了口氣後就順勢躺了下來,還沒決定好自己的手要放哪裡,他便被中島緊緊抱住,手也只能順勢擱在對方的後背。
害羞的本能還未甦醒,即使此刻視力不算完美,菊池開始打量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
稜角分明的輪廓因為偏瘦的體質讓線條更加凌厲,還有個亞洲人裡不常見的美人溝。濃密的劍眉,深邃的外雙眼皮,像把扇的睫毛,高挺的鼻子還有鼻側那一點痣,不薄也不厚的一對唇瓣。拆開來一一都好看,組合起來不管是主觀或客觀也是好看的。不秀氣,也不屬於中性,眼下兩個深深的黑眼圈,唇邊一圈及下顎線淺淺的青,還有稍微冒出的鬍渣,不完美卻充滿著英氣,百分之一百是張帥氣的臉。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看著男性、看著成人中島的臉,菊池竟看得都忘了神,眨了眨眼回過神來,慶幸著對方還沉沉睡著。
人體共享的溫暖帶回了疲憊的感覺,呼吸的頻率被對方牽引著,菊池感覺到自己眨眼的速度越來越慢,還未失去意識墮回睡眠時,他扯了扯棉被,最大限度內覆蓋到對方身上後就放任自己睡回去。
再一次醒來的時候,菊池發現床上只有他一個人,身上的被子也蓋得好好的。撐起了身體、環顧一周並沒有看到房子主人。理了理睡亂的頭髮,菊池下了床,前往浴室的時候他聽到被當作暗房的那間房間傳出一點音樂,想必中島就是在這房間裡。
梳洗完畢,戴上隱形眼鏡得到完美視力的菊池,敲了敲暗房的門,沒有得到回應,但他還是輕輕扭開了門把。符合他的印象,暗紅色的燈光充斥著整個房間,頓了一秒讓眼睛適應了一下,還沒吭聲,敞開著的門透進的光引起了背著他、躬著身的中島的注意。
「關上門。」愣了一下,菊池意識到中島是在對自己說話,趕緊聽話地活動,嘴裡慌張地道歉,並詢問著是否影響到對方的作業。中島也只是簡短著回了句『大概沒有』。
食指蹭了蹭鼻子,菊池開始打量起懸掛著的照片們。有人像也有建築,屋內的燈光影響著色彩,但他可以分辨出有些是黑白、也有些是彩色。他對攝影是完全的外行,但他尤其喜歡其中幾張的人像照。那些人沒有看著鏡頭,可能還是無意識地被拍攝,他體會到攝影者想要捕捉的情緒、還有照片裡人與人之間的互動。
「這些都是你的作品嗎?沒想到現在還有人會用底片。」
「基本上都是數位了。底片產量很少,大概就快要停產了,所以我也是偶爾才用。」語畢,中島伸手觸碰開關,讓室內燈取代紅光。
他走近、好奇地自對方肩頭望過去,看到中島正自桌上其中一個裝著液體的盆子裡夾起一張浮現出影像的照片,並湊近了臉檢視著。
「是東京鐵塔啊。」
像是認可了沖洗的照片,中島繼續下個步驟、沖洗著相片上多餘的藥水。 邊進行手裡的動作,中島慢慢地說道:「...那天去拍完,就在附近的超商碰到你。」
「啊、因為這個,我們才重遇的嗎?」
點了點頭,中島將沖洗好的照片夾在懸空的繩上,一直背對著菊池的他才終於轉過身。
「醒來看到你,想起我還沒有處理這捲底片,就來處理了。」側過頭將視線放回曬乾中的照片,中島輕輕地笑了一下。「搞得這張照片像是象徵著東京鐵塔在指引著、讓我們重遇一樣...明明我還滿喜歡東京鐵塔的。」
他望著對方的側臉還有那抹淡淡的笑,果然,這張臉在完美的視力裡也還是一樣的好看,無意識地、舌頭舔了舔略顯乾燥的唇,他回應著:「那樣也不壞呀...我也很喜歡東京鐵塔,現在、更喜歡了。」
毫不逃避地和對方望過來的視線會合,或許是他多疑,但他感覺兩人間的氣氛頓時有些許的不一樣,卻指不出有什麼不同。
「我在那附近的錄音室工作已經兩年了,沒想到竟然會因為它...」菊池情不自禁想著他該不會在這兩年間曾跟中島擦肩而過吧。
對於對方那幽幽一句『命運吧』,他讀不出明確的情緒。命運,這對相信科學的他來說,是人們因為解釋不能才用的一個籠統的理由。他也的確經歷過許多巧合,但他明白那只是他和相關的人做出的無數決定跟行為編織出的結果。如果父親沒有遇到中島的媽媽,如果兩人沒有相愛,如果兩人沒有打算共組家庭,他或許會在之後人生因為某種契機認識中島,也或許在他得離開人世時連『中島健人』四個字都沒有聽過。
但就是因為父親跟中島的媽媽做出的選擇,讓他和中島相遇了。也是因為中島那天選擇去拍攝在他工作附近的東京鐵塔,及之後選擇到那家超商購物,還有他也選擇了在那個時候去了那家超商,失聯的兩人才會再一次相遇。
種種的種種,不是命運,也不是巧合,只是無數選擇帶來的副產品。他這樣對中島說。
菊池、還真不浪漫。伴隨著笑聲,他聽到中島這樣回他。
「你不是討厭麻煩的人事物嗎?浪漫比起實際感覺麻煩多了。」
「也是,浪漫還是看電影就好了。」
「...但是,你也不知道吧,搞不好你實際上是喜歡的。」
「是嗎?...菊池さん是在策劃以後要怎麼讓我上勾嗎?」
「到時候還請你捧個場、中島さん。」
......
今年的情人節在兩個禮拜後的禮拜四。說也神奇,近幾年的情人節他都湊巧地單身,雖然會收到一些義理巧克力,不過也只限於此。他也不是對這個節日或是其他節慶特別有憧憬,單純的認為是個可憐的人類會被商店五花八門的裝飾跟促銷給騙的日子。
然而,今年的狀況比較特殊,中島要說是他的對象也不是,但說不是好像也不太對。再說了,兩個大男人不是情侶過什麼情人節。總而言之,盯著二月的月曆,菊池煩惱著。
姑且傳了簡訊問了中島那個禮拜的行程,得知對方禮拜四跟禮拜五會到外地拍攝,心情有點複雜,但他鬆了口氣。
兩人的聯絡並不頻繁,畢竟菊池不主動,中島也不會有任何動作。自『苦等四個小時事件』之後,菊池都會通知中島自己會去找他,起初中島還會拒絕,當他發現菊池的訊息只是告知,並不是在詢問的時候,他也只能無奈地打開家門。當然,菊池也不是空手而來,每次都會帶著餐點,畢竟沒有人會拒絕送上門的食物。
當菊池在二月十三日禮拜三早上醒來的時候,或許是被連日來社交軟體上的資訊給洗腦,他決定要給中島一個驚喜的拜訪。
起初,他是沒有打算要買花的,畢竟,今天並不是情人節,他們不是情人,他也沒有喜歡對方。但當他經過花店,腳步稍微慢下的那一刻,花店店員便上前問候著,不好意思拒絕的他尷尬地笑了一笑。
「客人、知道戀人喜歡怎麼樣的花嗎?」
「...不是很清楚...」
「沒關係,那就最經典的玫瑰吧,絕對不會錯。」
「啊...嗯...」
最後,毫無頭緒的他買一朵紅色玫瑰,簡單又經典,店員是這麼說的。
等他下了計程車後,冬夜裡的寒風迅速地逼退著他大量分泌的腎上腺素。骨子裡刻著的害羞湧現了出來。要不,他還是當作什麼都沒發生掉頭回家吧,是這樣想的,但因為是住宅區,要叫計程車還得走回大馬路上,他告訴朝著中島家前進的自己,他只是不想要像失戀的男子般拿著玫瑰在深夜走著,看了眼手錶,反正離午夜還有一點時間,今天還不是情人節。
幾次深呼吸後,菊池按下了中島家的電鈴,不久後,便聽到趨近的腳步聲。當他和中島對上眼的時候,視線忍不住游移了一下。
「...你沒有說你要來。」
「嗯...就、驚喜?!」
中島的目光往下移看到了菊池手裡的物品還有那朵花,驚訝地看回菊池的眼睛。
「先進來吧。」
沈默地踏進熟悉的客廳,菊池將手上的花遞到中島的面前,發現對方貌似鎮定卻散發著一身的手足無措。
「...經過被推銷買的。」對方遲遲沒接過,菊池帶著點強勢將花塞到對方手裡。順著對方的視線看向自己手裡的兩個盒子,菊池接著說道:「巧克力口味的蛋糕,有促銷就買了。順便也買了一個小禮物。」
「都是給我的嗎?」
「...嗯。」
「為什麼?」
「...沒為什麼。」
「...謝謝。」看著中島一改向來的冷淡,露出一個淺淺的笑。菊池心想著他今天的驚喜也算是成功吧。
擱下手裡的盒子,菊池看著中島在廚房洗手台前小心翼翼地處理著那朵花。望著中島側過來的臉,菊池發現對方此時的表情格外溫柔,與記憶中小時候站在鋼琴前的他一模一樣。
他忍不住走上前,兩隻手越過中島的腰側放在洗手台上,將對方圈在自己的雙臂間。
「你喜歡花。」
「我喜歡漂亮的東西。」
菊池心想著,他也是,尤其是漂亮的人和漂亮的東西在同一個畫面的時候。
明明兩人的距離已經所剩無幾,菊池像著了魔似地往前一踏,讓自己的胸膛貼上中島的背脊,因為身高相差無幾,他的下巴順勢靠在對方的肩上,讓他呼出的熱氣打在對方的耳際邊。
那一霎那,菊池可以感覺到懷裡的人僵硬了一下,他不動聲色地保持著動作,好奇對方接下來會有怎麼樣的反應。
像是找回了鎮定,中島將處理好的玫瑰插放進一個小小的花瓶後,在菊池的懷裡硬是轉了身,直勾勾地望進他的眼底。
中島抬起手臂順著他的臂膀往上摸直至鎖骨,嘴角噙著一抹笑。菊池見對方伸出舌舔了舔唇,壓低了聲音開口說道:「貼得那麼近,是要誘惑我嗎?」
「誘惑到了嗎?」宛如不甘示弱,他也勾起了唇角回應著。
大膽地湊近了臉,中島讓自己吐出的氣息打在他的唇上,「我倒覺得是我誘惑到了你,感覺你下一秒就要親上來了。」
菊池想到對方一個月前也是這樣激自己,逼迫他也放進自己的籌碼。現在也是,雖然是他先一步製造出兩人的零距離,卻反被對方利用,他可以棄牌、退後一步,也可以跟注與對方拉鋸,甚至是加注、讓中島回應。
他還拿不準中島的個性,但他保守估計對方對拉鋸戰十分擅長。退一步也只會對他單方面的傷害,中島搞不好就是等著他走這條路才會這麼大膽的進攻。這樣分析下來,他也只有一個方法可以拿到優勢。
「聽說我吻技不錯,你不要太享受,之後念念不忘了。」
語畢,菊池吻上中島紅潤的唇瓣,雙手自洗手台ㄧ挪,一手摟緊對方的腰際,另一手壓在對方的後腦勺,身後、唇上不留一個縫隙。中島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估計已經預想到這是其中一個結果,愣了個零點五秒便揪緊了他的衣領,不甘示弱地回應著他來勢洶洶的吻。
吸吮著豐厚的唇瓣,舔舐著因為摩擦而溫熱著的柔軟觸感,側過頭讓兩人的臉更契合,菊池微微張開眼,看著唇上的人微微蹙起眉,努力地想要爭奪主導權,卻被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突破。唇上的感覺十分的舒服,意識過來他是在和男性熱吻,他卻沒有任何的排斥。或許對方是男性也習慣主導,另一雙唇的主動跟強勢讓他覺得新鮮也更是投入。他將兩人往洗手台一靠,藉著這個姿勢,他讓中島往後輕輕倒,自己跟上去的時候,也將舌頭探入對方微張的口裡。
這樣的改變引得中島也張開眼,兩人視線相交的那一刻,菊池因為唇舌交纏而帶動的心跳明顯又加快了跳動的頻率。宛如逃避般的闔上眼,菊池硬是讓自己專注在唇上的活動,勾引著對方的舌尖。雖然他以往在接吻時擅長調節自己的呼吸頻率,現在的他呼吸紊亂到心跳也只能一昧地追逐。感受到懷裡的人也跟自己一樣掙扎著,菊池漸漸緩下動作,閉著眼他的額頭貼著對方的,讓兩人平息著呼吸。
先一步平穩下來,菊池睜開眼看著對方泛著紅暈的臉,調整了一下兩人的姿勢、讓兩人站好,鬆開了箍在對方後腦的手,加入另一隻手臂擱在對方的腰上。
當中島終於睜開眼時,菊池的視線隨著對方抿著唇的動作移到了被他吻得紅腫的唇,他下意識地也舔了自己的唇,他這才有和中島熱吻了的實感。
緩緩放下不知不覺間攬在菊池脖子上的雙手,中島說道:「明後天不在家,你得要幫我一起把蛋糕吃掉。」
おまけ
「你醒來看到我睡在你旁邊沒有覺得怎麼嗎?」
「我還想問為什麼你會跑來當我抱枕?」
「別冤望我,是你自己睡迷糊把我拉上床的。」
「......」
「知道會這樣,早就該讓我睡床上了,沙發睡得又不舒服。」
「你對女生也這樣直接嗎?」
「一般讓異性留宿基本上最後都會到床上吧?」
「你先思考你對男人硬不硬得起來吧。」
「...我要重新審視一下要不要跟你同床了。」
幸好菊池有想到對方下兩天的行程,蛋糕只買了一個兩人可以輕鬆解決的尺寸。因為屋主懶得多洗盤子,兩人就著蛋糕盒直接吃。剛好兩人的慣用手相反,卻也導致兩人不得不靠得很近的坐在沙發前。
菊池發現兩人剛才一時衝動的行為並沒有給中島帶來多大的影響,對方還是照這一個月相處的方式吃著蛋糕、刷著手機,沒有要交流,彷彿剛剛在廚房發生的事只是場夢。反倒是他自己,吃沒幾口就瞄一眼身邊的人,並十分在意粘在對方唇角的鮮奶油。
「你想要三月十四日的回禮的嗎?」雙眼還是專心盯著社交軟體的介面,中島突然開口說道。
「哈?」
「就算沒有談過戀愛,我好歹也是知道二月十四日是什麼節日。」
「...我是十三日來的,不算。」
「已經過了十二點了。」
「......」
「我會準備真的巧克力的,不像某人彆扭到只敢買巧克力口味的蛋糕。」
被看穿的菊池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繼續吃著蛋糕。眼角繼續瞄著中島,終於忍不住拿起紙將對方唇角的鮮奶油給抹掉。中島對這突然的動作眨了眨眼,像是又想到什麼點子,露出了個笑。
「我還以為以你進攻的方式,你會直接舔掉呢。」
「是你在妄想吧,因為我的吻技太好。已經想要第二次了嗎?」
「嗯...?」故作苦惱,中島刻意發出思考的聲音,在他還沒反應過來前,就湊過來伸出舌舔了下他的唇。「甘い〜別擔心,我無欲無求。倒是你,可不要想要吻我想到睡不著覺了。」
再一次體驗到中島嘴皮子功力一流,菊池沒有多做反應。今天的走向已經完全不是他預料之內的了,再這樣被中島激下去,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
「禮物、可以拆嗎?」
「請。」
還沒有被明白指出他送的東西是出自於情人節時,他還覺得沒什麼,已經被拆穿後,菊池反倒不自在了。放下叉子,菊池向後往沙發一靠,默默看著中島拆著包裝紙。
「東京鐵塔的模型?」
「嗯...你不是喜歡它嗎?而且要不是它,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找到你。」
「...沒想到菊池式的浪漫也會有這麼赤裸裸又不彆扭的表示。」
放下手上的物品,中島側過身,放在茶几上的手撐著臉,一臉饒有興趣地望著菊池又說道:「菊池你還有什麼浪漫的招式嗎?」
「這麼貪心?我又送花、送蛋糕、送禮物,甚至連肉體都給你了。」
「還肉體勒,只不過是你禁不起誘惑吻了我...我給你機會表現,你不要就算了。」
擺了擺手,中島準備起身收拾,還沒來得及動作,菊池便說道:「剛跟你重遇不久後,我收到一批demo曲,其中一首特別吸引我,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我一抬頭就看到了東京鐵塔。最近我剛寫了一段歌詞。」
菊池喝了口水,看了中島一眼後,便輕輕唱了出來。
輝くMilky way 夢を浮かべて
永遠を探しにゆこう
この世界でたったひとつ抱きしめた愛を
そうさ信じて
他沒有注意到幾個音符後中島瞪大的眼睛,單單望著前方將他填的詞給唱了出來。等到他唱完,側頭看向中島時,只見對方輕輕咬著唇,雙眸望著他的,一臉猶豫萬分。
「感動了嗎?」中島的反應在他的預料之外,他本來以為對方會是一向的口齒伶俐,所以他也只能以他一貫口吻去回應對方這副模樣。
「...還好...」
「你啊、其實到現在都還是一樣會把情緒寫在臉上,如果你不想要我發現你在哪個時候偷偷愛上我,還是把情緒藏好吧。」
「啊啊、本來還挺感動的,你真是前功盡棄。」適才還是讓他讀不懂的模樣,經菊池這樣一說,中島馬上回到菊池熟悉的模式。
中島站起身收拾著吃完的包裝殘骸,看了眼時鐘,他一如既往地沒有打算讓對方留宿,更何況他明天還得早起。
「你明天幾點要出門?」
「七點。所以你趕快回家,我要睡了。」
「讓我留下吧。」
「...我要開始跟你收住宿費。」
「以身相許可以嗎?」
已經習慣了中島家沙發並不是最佳床墊這件事,毫無睡意的菊池盯著暗黑的空間,腦裡不受控制地播放著這短短兩個小時內發生的事,確切來說,是他和中島兩人在廚房熱吻那五分鐘。他雖然驚訝事情這般的走向,但他明確地感受到自己留戀著對方在自己唇上和懷裡的溫度。
大概是那有名的吊橋效應,因為熱吻缺失空氣而加快的心跳給了他異樣的心情,也或許他在這一個月裡潛移默化下產生愛戀的感覺,他客觀地從結論分析,他確實有了心動的感覺。某種層面看來,他沒有退卻而是進攻,真是一個對的決定。
被這樣的里程碑鼓舞著,他深吸了一口氣,果斷地走到中島床邊,掀開對方的被子就躺了進去。已經在睡眠邊緣的對方晚了一拍反應過來,帶著濃濃的睡意詢問他的舉動。
「怕你冷。」挨著中島,菊池悄悄回應。
「我太想睡了,懶得跟你爭。你不要對我亂來唷。」
察覺到中島喃喃說完後就讓意識飄遠,菊池緩緩調整姿勢,讓自己躺得舒服一點。
黑暗裡他看不到中島的睡顏,沒有別的事可做的菊池讓他的呼吸和對方的節奏同步,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正當他也要墜入睡眠時,他察覺到一直背對著他的中島動了動,因為距離的關係,沒有辦法翻過身,倒是直接躺進他的懷裡。沒有想太多,他手搭上對方的腹部,蹭了蹭靠近了的臉龐也睡了過去。
不能說這一晚是他這輩子睡得最好的一晚,因為睡不到幾個小時就被中島的鬧鈴給吵醒,但可以算是這個冬天裡最溫暖的一覺,畢竟有另一個人的體溫暖著被窩、挨在身邊。
鬧鈴的主人並沒有動靜,反倒是他先一步摸到中島的手機,將擾人的鬧鈴關掉後,菊池嘆了一大口氣,搖了搖床另一頭繼續賴床的人,沒有想到對方竟把自己更深地埋在被窩裡,嘴巴還呢喃著要再睡。雖然他也知道繼續睡是件很美好的事,但這個人是把自己要工作給忘了是吧。坐起身、他用力把中島跟棉被給扯開來,惹得對方煩躁地嚷嚷。
「你再不起床,小心我非禮你。」
睜開一隻眼,中島看著菊池嘟囔著:「看來昨天不應該引誘你呀,現在都爬上床,還想著要非禮我了。」
「有辦法回嘴,就趕快起床吧。」
望著中島邊打著呵欠邊走向浴室,菊池扶著額站在廚房裡打算幫兩個人泡個咖啡、弄個簡單的早餐。
咬著吐司,中島邊讀著工作的郵件邊說著:「菊池、你是真的打算喜歡上我嗎?」
「...你上次也問了我是不是認真的,你不想要我喜歡上你嗎?」
「硬要講的話,我不想要。」
「那你還說要讓我愛上你。」
「...我沒想到你會有這個可能喜歡上男人。」
「你又知道了。」
「好歹我也跟你住在一起五、六年過。」
菊池默默地看著中島將咖啡一口飲盡,片刻後,他問道:「那你呢?你有辦法喜歡上人、喜歡上我嗎?」
「...以你對我的瞭解,你覺得我是理性還是感性的人?」
「你很感性,但你很想要當個理性的人。」
「...真不愧是你呢,那、你覺得最後我們會變成怎麼樣呢?」勾起一抹笑,中島的眼裡卻毫無溫度。
菊池被中島這個問題給問懵了,張著嘴不知該怎麼回。中島見狀,也只是輕輕笑了笑,他讓菊池幫忙收拾餐桌,便轉身走進工作室。
......
猜想著中島應該是在回程的路上,菊池傳了個訊息給對方。
『我想吃火鍋,但一個人吃很難拿捏份量。』
抱持著會被對方隨便打發而傳送過去的訊息馬上被讀取,等了幾秒鐘,他看到螢幕上顯示著對方正在回應。
『我八點會到家。你如果想要準備火鍋當晚餐的話,你可以來我家。』
看到對方這樣的回覆,他忍不住笑了出來。所以說,這個人以前會自然的撒嬌,長大後反倒成了傲嬌。
當中島因為餓、等不及將肉吹冷在放進嘴裡而燙到時,菊池被對方的反應給逗笑。中島瞟了他一眼,自顧自地繼續填飽肚子。
「你有想我嗎?」
喝了口茶,中島毫無猶豫地給予否定的答案。雖然百分之百預料到對方的回答,但太過於果斷的態度也讓菊池有一絲絲沮喪。
總算是沒有餓到要暈過去的感覺了,中島歇了歇,「我之前就想問了,你一個月這樣下來都只是迎合我的喜好,你不覺得很無聊嗎?」
「倒也沒有,我們本來吃東西口味就滿接近的,所以那沒有強迫我。因為你接觸了比平常多電影,並知道一些技術方面的東西,學到新東西也挺有趣的。」
「哦~如果讓你決定,你會想要做什麼?」
「旅行吧。還有就是海邊了,當然現在還是挺冷的,不過不同季節的海邊也有不一樣的感覺。」
「原來如此。」
「生日要到了,要去旅行嗎?」
兩人的生日奇蹟似的只差了六天,都是在三月前半段的雙魚座。住在一起的時候,兩人的生日總是被攬在一起慶祝。
迅速點開月曆,菊池詢問著中島的行程後,即便中島不想答應,他也以生日禮物的緣由、半強迫地敲定了在兩人生日中間的那個週末去旅行。
等到菊池收拾好廚房、刷好牙,他看到中島趴在床上擺弄著相機跟電腦。悄悄趴到對方身邊,無視對方飄過來的眼神,口裡詢問著這次的工作。
「中部想要推展觀光,所以就請我去幫忙拍攝需要的照片。這次只去了幾個地方,之後還會去其他的地區取景。」
有別於他先前在暗房看到的照片,這系列的照片是以景觀為主,偶有幾張當地的居民跟動物的照片。看著電腦上一張張的照片,菊池的反應引起中島的注意。
「你對攝影有興趣嗎?」停下手裡的動作,中島側過身看著菊池。
「不是很清楚,但有興趣知道更多。」
「你想要學的話,我可以教你。」
「誒?」
「說是教,其實也只是分享經驗吧。我也是自己琢磨出來的,重要的還是把那個感覺、那個情緒在對的時候捕捉下來,構圖還有其他的反而是其次。」
望著中島講到攝影時亮起的神色及那炯炯有神的雙眼,菊池無意識地伸出手摸了摸對方熟順的頭髮,反應過來自己的舉動後,慌張的眼對上驚訝的瞳仁。 故作鎮定地放下手,菊池避開另一雙眼,低聲表達希望對方分享攝影的技巧。
靜靜地陪在中島身邊,看著中島擺弄著兩個電子儀器,濃濃睡意席上這兩天都沒有睡足的菊池。不小心睡了過去,他下一個意識已經是黑暗中中島努力把棉被從他身下抽取的時候。察覺過來對方的動作,反射性地抬起身體去配合對方。
「好重、累死了...」
聽到中島悄悄抱怨的聲音,菊池沒有力氣去回應,只是在中島將棉被往兩人身上蓋的時候,順勢湊近把對方摟進懷裡。
「喂、你抱的也太順手了吧。」
他感覺到中島試著要掙脫他的手臂,所以他也施了力不讓對方得逞,想趕快睡回去的他喃喃說著要對方快點安分下來。
「說要審視要不要跟我同床的是你耶。我真的是看錯人了。」
「你好吵呀,快點睡、不然我非禮你。」
「嘖...」
中島總算是如他所願乖乖地躺好、安靜了下來,菊池也終於滿意地睡回去。
おまけ
雖然是他讓剛回到家一身疲憊的中島先去洗澡的,但看到中島躺在沙發上等著他準備好晚餐的樣子,他忍不住質疑。
「我說呀,你其實是把我當煮飯的傭人是吧?」
「我只是讓你有機會抓住我的胃。」
「......」
「怎樣?」
「...難道我還要感謝你給我機會嗎?」
「我不強求。」
「以身相許可以嗎?」
二十四歲生日的當天,菊池和爸爸久違的見了面。兩個人約在曾經和中島母子一家四口和樂融融、如今卻是爸爸獨自一人居住的居所附近。
已經是第五年回到父子兩人單獨慶祝生日,菊池聽著爸爸敘述最近工作上發生的事,憶起從前家人總會將他和中島兩人的生日一起慶祝,他的晚了幾天、對方的早了幾天,一人一個禮物。中島在接過禮物時,會朝向他笑得眼睛彎彎的,然後掏出一個他用零用錢買給他的禮物。第一年他受寵若驚地接過,幾天後也回了禮,之後的幾年,他和對方一樣事先買好了同時交換。
想著想著,菊池忍不住開了口。
「...如果你現在見到中島,你會有什麼反應?」
沒有料到他會突然提起中島,爸爸頓了一下才回道:「如果遇到健人的話,我希望和他像我和你現在一樣平常地吃個飯、喝杯酒。」
「就這樣?」
「他是アオイ最寶貝的兒子,我也打從心底的把他當作另一個兒子。只要他還健康平安地活著,這樣就好。」
菊池沒有多說什麼,他知道中島讓爸爸不跟他透露其實他們會定期聯絡。
趁著酒勁,他試探著,「...如果我和男人交往,你又會有什麼反應?」
「我離婚又再婚,アオイ又意外離開,我覺得人只要活得開心最重要。不管是男是女,只要你開心那就是最重要的。」爸爸喝了一口酒,好奇地看著一臉心事重重的他,詢問著對方是否有對象了。
「算是有吧,順其自然...我們明天會去箱根三天兩夜旅遊就是了。」
幾杯酒下肚,帶著點微醺的菊池攔了計程車將爸爸先送回家後便回到自己的公寓。看著收拾的差不多的行李,他側臥在沙發上,盯著和中島的聊天視窗。
三月七日就要過去了,對方卻沒有給自己傳送生日的祝福訊息,雖然再過幾個小時就會見到中島,但菊池還是有點失望。嘆了一口氣,菊池所幸大拇指一按、播打出視訊電話,想著他就試這麼一次,沒有接到就當作沒有這件事發生。
出乎他意料,中島接通了電話,卻選擇只有語音,螢幕上只顯示著他的臉。
「你在忙嗎?」
「嗯,接下來幾天不在,所以想要提早完成一些事情。」
「啊...你吃了吧?都已經十點多了。」根據這將近兩個月的相處,菊池發現中島忙起來就不吃東西,所以他都會在聯絡的時候確認。
果然,中島今天又還沒吃晚餐了,才想要重申這樣對身體不好,對方就搶先一步問道:「你喝酒了嗎?臉很紅。」
菊池有點訝異中島有在看著螢幕上的自己,「嗯,剛剛和老爸去吃了飯...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吧?」
「...同歲快樂呀、菊池。你打來就是為了要聽這個嗎?」
「就當我喝醉了,有點...想你的聲音了。」大概是真的喝多了吧,他竟破天荒地說出這樣一句話。
「...多喝點水,你明天最好不要宿醉。」
盯著螢幕上對方的名字,他輕聲說著,「ね、風磨を呼んで?」
「......」
「呼んで。」
「...發給我你的地址,我明天去你家、省得你繞路來接我。你喝成這樣,明天在洗澡。累的話就去床上,不要睡在沙發上、壽星。」
還沒來得及讓他反應,中島便說了句要去買飯吃就先一步掛斷電話。
今早醒來的時候,菊池發自內心慶幸自己沒有宿醉。因為中島決定要在他家會合,他還多睡了一陣子。聯絡了中島,知道他在來的路上後,準備就緒的他提著簡便行李便到了附近的商店為兩人買早點,回程轉進巷子時,正好看到中島下了計程車。
見中島一臉好奇地打量著四周,菊池輕輕勾起一抹笑,快速地走上前、喚起對方的注意力。領著對方進入停車場、走向自己車時,眼角餘光偷偷關注著對方的穿著,一件皮衣、一件高領毛衣還有一條緊身牛仔褲,全身黑的打扮十分有個性,不是他的穿衣風格,但非常適合模特兒身材比例的對方,尤其是那雙筆直的腿,沒有比緊身牛仔褲還要更凸顯優點的褲型了。
對方那雙人人煞羨的腿他不是第一天知道,只是他一直以來都沒有特別留意。菊池在心裡默默感慨著,他真的把對方當往戀愛方面發展的對象了。
安置好行李,菊池將裝有早點的袋子遞給中島讓他隨意挑選,確認完路線跟路況後,他轉過身想要拿剩下的食物時,發現中島捧著個袋子。
「給你的禮物。」
愣著接過那袋子,菊池迫不期待地打開裡面被包裝起來的盒子,並發現是一台照相機。
「是我前幾年剛開始接觸攝影用的一台微單眼相機,不過我很快就換到了單眼,所以狀況還很好。你說有興趣,我想你可以先用這個開始。」
「謝謝,你確定要送我這個?賣的話,應該可以有不錯的價錢吧。」
「沒關係,我決定給你了。」
輕輕擱下相機,菊池伸出手、略過排檔桿、搭上中島柔軟的髮絲。盯著中島微微垂下的眼簾還有那稍稍露出的兔牙,菊池有那麼一瞬間想要湊近臉親吻對方,實際上他的身子也已經前頃了,但他很快打消這個念頭,大手輕撫了幾下便退離開。
「那這幾天就勞煩中島大師教我了。」
一般旅行時他是習慣把行程事先排好排滿,但難得這次是和中島一起過生日,他在確認過對方的意願後,就只決定了大概的活動範圍,準備悠閒隨性地度過這幾天。
兩人和家人去過更靠南更靠海岸線的熱海,在山林邊的箱根倒還是關東長大的兩人第一次去。不到兩個小時的車程裡,雖然沒有很熱絡的談話,但也不至於尷尬,如果不想要繼續沈默下去,菊池只要問起有興趣的電影,中島就會主動分享他知道的事情,還會換過來問他相關的問題。
畢竟還包括交通的時間,他決定今天就先到照片上看起來十分漂亮的玻璃美術館。有室內的美術館,也有位於室外庭園的藝術品,他想喜歡漂亮的東西又喜歡攝影的中島應該也會有興趣。美術館還有手工體驗的機會,雖然他不是個手巧的人,對中島也沒有這個印象,但他想那也是個有趣的經驗。
中島目不轉睛的模樣告訴菊池他一切設想正確。嘴裡會輕聲讚嘆著藝術品的精美炫目,也好幾次被現代藝術作品震撼到發出感嘆。一旁的菊池也細心欣賞著,但中島的反應卻次次博得他的注意力,中途開始,他反倒是先關注中島的反應,才順著對方的目線看向各個藝術品。在可以拍照的地方,他見中島馬上抬起相機捕捉,也跟著有樣學樣拿起對方送他的相機。察覺到他的動作,對方湊了過來看著他攝下的照片,讚許著,也給予了一些建議。
在室外漫步時,菊池會落在中島跟後幾步,觀看著對方的一舉一動。他看見中島在琢磨角度時會輕輕蹙起眉,也會在拍攝到好畫面時露出自然的笑容。不是他老套,但對方這些表情在他眼裡也是值得拍下的畫面,而他也真的這麼做了。雖然中島算是精明的人,但容易過於專注在手裡的事物而不會去注意到周遭的動靜,所以並沒有發現自己成了他一張張相片裡的主角。
當遊客裡的小孩朝著中島笑的時候,菊池訝異地發現對方抬起手揮了揮,回以一個微笑外,還語氣清柔地問候著。他頓時領悟到,眼前這個人雖然和他從小認識的不太一樣,但也只是因為中島現在懂得選擇而已。不再只是一昧地迎合每個人、給予友善的回應,導致被有心機或是惡意的人——像是中島國中時霸凌他的那些惡劣同學——利用,也不會獨自壓抑著負面的情緒,想著他只是不幸運。也不再只是認為每件事物都是美好的、都是他需要去耗費精力接觸經營的。
現在的中島在喜歡的事物上十分熱情,投入的程度不能與一般人比擬,也會因為它們而產生各個情緒還有表情。他不是因為冷淡而冷淡,只是選擇將精力放在他覺得值得的地方。因為喜歡一件事情而想要花費所有精力在那上面,其他的行為都只是削減精力的配額,對於中島來說,那就是個麻煩。
提起了腳步跟上中島,菊池瞅著對方回到平淡的面容。
「你之前說你討厭麻煩的人事物,姑且確認一下,我應該不包括在那裡面吧。」
側過頭來打量著自己,中島垂下眼簾後說道:「正負相抵,你勉強不算。」
至少不是負數了呀。菊池這樣想著。
......
體驗完手工藝品的製作,逛完美術館商店,度過了悠閒卻又充實的幾個小時後,兩人抵達了要借宿兩晚的溫泉旅館。
相較於大型的酒店,菊池選擇了靠近湯本車站的一個日式溫泉旅館,靠近繁華的街道,但旅館本身不大所以也相對清靜。特地選擇了附帶溫泉的房型還有可以在室內飲用餐點的地方,即使他本身不在意,但菊池預想著中島會喜歡擁有私人空間,也因此特意準備這樣的環境。
隨著館內服務人員的帶領進入了他們的房間,比預期還要寬闊的房間讓菊池很滿意,私人溫泉看出去的景也挺賞心悅目。待服務人員轉述完一切須知及晚餐的安排而離去後,菊池擱下手中輕便的行李望向身旁的中島。
「還可以嗎?」
「嗯,很棒的房間。謝謝你。」
「想要先做什麼?距離晚餐還有一點時間...啊、如果你想要一個人休息或是自己走走,我也沒關係。」
「剛剛來的路上看到一些商店...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如果菊池沒有記錯的話,這可是中島第一次邀請他一起做一件事,他當然是馬上答應下來了。遞上了水讓兩人休息了一下後,兩人便往不遠的商店街前進。邊走邊停,中島沒有帶相機出來,只用手機記錄下來有興趣的畫面。初春的天氣還不算暖和,相較於擁擠又充斥各式熱氣的城市,氣溫在空曠了不少的箱根也隨著西下的太陽蹙降下來。
往搓著冰冷雙手的中島站近了一步,菊池提議兩人先回去泡個溫泉後準備迎接晚餐。
發覺中島在他洗完澡裸著身走進私人溫泉時撇開了視線、望向幾乎一片黑的窗外,明明毫不介意在任何人、尤其是男人面前裸露的菊池感到些許的害羞,佯裝自然地踏進溫泉池,他刻意選了離中島最遠的位置坐下。
「溫泉果然很棒。我都忘了最後一次是什麼時候了。」
「雖然泡澡也很好,但是天然溫泉還是不一樣。」
像是突破了那莫名尷尬的結界,菊池悄悄往中島的方向挪了挪,這舉動並沒有逃離中島的注意,但他也沒有表示什麼。
「...我其實有一個問題一直很想問你。」
「裸露了身體之後,內心也跟著坦然了嗎?」
菊池見中島輕輕笑了一下,摸了摸頸子,「...你說你對男人也硬的起來...所以是怎麼知道的?」
大概是沒意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中島轉過身看著他。明明發問的是他,菊池卻覺得無比尷尬。唉,果然不應該問的吧。「你不想回答也沒關係,是我失禮了。」
「...菊池、你應該有跟不是女朋友的女生睡過吧?」
東方國度裡日本是數一數二對性比較開放的國家,正值青年期的菊池也想當然爾在酒精的催化下和沒說過幾句話的對象一同排解過情慾。要聲明的是,他只有在單身的時候做過這件事,人數數得出來,也都會做避孕措施。
「我敢保證我睡過的人絕對比你的還要多...就算只有算男性。」
菊池瞪大著眼、毫無遮掩的不可置信,看著一臉平靜的像是在敘述日常天氣的中島。「...我沒有料想到你會有這樣的過去...」
「過去?」
「...誒?」
菊池望著沒有多加解釋的中島回到屋內,備受驚訝的他一時半刻也只能坐在溫泉池裡,一直到過熱的體溫讓他感到些許頭暈才意識到他也是時候離開。
晚餐很美味,菊池卻滿腦子都是中島單方面結束的談話。對座的人還是一如往常地自在,開啟話題的是他,不僅沒有得到答案,疑惑現下反而是加倍了。不知該怎麼整理的心緒,讓菊池一杯又一杯的清酒下肚。
像是終於察覺他喝酒的速度不太正常,中島說道:「你喝太快、太多了。」
「...但我想喝,你都不喝嗎?」看著中島從來沒有飲盡的一杯酒,臉上帶著酒後紅暈的菊池問道。
「如果你還沒有發現,我基本上不太喝酒。」
「為什麼?」
「你如果兩個小時後還清醒,我在回答。」
真不愧是中島,不僅次次激他,現在也挑對了切入點讓他不再把酒當水喝。菊池乖乖地拿起水、補充缺失的水分,並希望酒勁不要一下子襲上,把他送入睡眠狀態。
他的希望只算是實現了一半,一個小時後,他沒有直接睡著,微醺的他懶洋洋地攤在個室的榻榻米上,瞇著眼看著跪坐在身邊、一臉無奈的中島。
「我抬不動你,喝完這個之後你自己爬回去床舖。」撐起身子、菊池好奇地看著對方。「...有預感你這兩天會喝多,下午去超商的時候買的。」
充滿感激飲下中島準備的解酒液,菊池小心翼翼地站起來、搖搖晃晃走向鋪好的床鋪。視線裡是另一個床鋪裡側臥著在手機上看漫畫的中島,雖微醺但是意識清晰的菊池思考了片刻後便把自己挪進倚著自己的另一個床鋪。
察覺到他侵入自己的空間,中島回過頭、皺著眉,「在我家只有一張床就算了,現在有兩張床,你睡回去。」
「酒在退的時候會冷。」
「我叫服務人員提供暖氣。」
「太麻煩了、又浪費電。」說著,菊池把自己湊得更近,然後嚷嚷著讓他回去看漫畫。
對方挑高了一道眉後,大概是懶得跟他爭,將注意力放回手機上。
「...為什麼不喝酒?」
「你不是讓我看漫畫嗎?」
「說吧。」
「...二十歲的時候喝太多了,覺得沒意義,就不喝了。」
「二十歲...所以是那之後嗎?」
身前的人本在滑動螢幕的手指停下了,菊池感覺到他輕輕點了點頭。想起五年前中島因為媽媽的離去而哭得紅腫的雙眼、連帶削瘦的身軀,在他反應過來前,心情跟著回憶而沈重的菊池已經將手搭上、把中島擁入懷裡。
在他回去上學後,在中島消失後,菊池設想不到對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是如何經歷各個悲傷的過程。
喝酒可以達到一定程度的麻痹,但宿醉也很麻煩,性相較之下是方便的,而且做的時候只專注著眼下的行為,一心只想要高潮。只要不要喝太多導致宿醉又或是硬不起來,酒加性是個排解壞情緒的好方法,一直到他接觸攝影。菊池聽著懷裡的人平靜地敘說。
微醺的腦跟著敘述想像著那時候沈淪著、載浮載沉的中島,菊池感到五味雜陳,但更多的是心疼的感覺。即使他們到了高中後期便有別於剛認識時的友好親暱,各自的交友圈讓兩人漸漸成立自己的生活圈,有微妙的距離但絕沒有疏遠或是交惡。有一絲絲的後悔自己當初沒有跟中島保持更緊密的關係,明明他是對方身邊最理解中島有多麽愛媽媽的那個人。如果那時他有多跟中島聊聊,是不是今天中島會有不一樣的決定。
我沒有後悔有那一段過去。中島以這麼一句話為結尾。
「...喝那麼多酒,身體還好嗎?」
「這幾年比較好了。」
「不要再忘記吃飯了,那沒有幫助。」
揪著心的感覺大概短時間內平緩不下來,菊池收緊手臂、下巴蹭了蹭對方柔順的髮絲,只想好好抱著。
回去東京的路上,菊池有點心煩意亂。
兩天前,他得知了中島在母親剛去世那段日子,不僅切斷了跟菊池一家聯絡,還曾借酒澆愁,用隨便的肉體關係分散注意力。或許是感覺到他的情緒,中島靜靜地待在他異常緊密的擁抱,反倒是他努力地想要平靜下來讓那揪心的感覺發酵。
不知過了多久,心情整理的差不多的菊池想了想忍不住又詢問著,「...關於你睡過的人比我多這件事...那是『過去』吧?」
自一月重遇至今,菊池完全沒有設想過對戀愛沒有興趣的對方是不是其實有排解生理需求的對象,剛剛這樣聽起來,中島如大多數人一樣可以把性跟愛分開。何況雖然兩人還算常見面,但中島還是有很多時間是菊池沒有參與的,所以、他有對象甚至是對象們也絕對有可能。
「怎麼?你在嫉妒嗎?」
「...想要調查競爭情報。」
悶悶笑了幾聲,中島接著回覆道:「是過去唷。需要的話,還有手跟玩具。開心了嗎、菊池さん?」
像是感覺到他鬆了一口氣,中島掙扎著在他箍得緊緊的懷抱轉了過來,眉宇間帶著點玩味。菊池有預感中島又要做些什麼了。
「想吻我了嗎?」
「哈?...嗯...?」菊池是沒有這個打算,但他也不排斥就是了。
「但我沒打算讓你吻我唷。」
「那你別提啊,意地悪い!」
沒好氣地看著眼前的人呵呵笑,菊池感覺到他的心也柔軟了起來。大手一伸擱在對方的臉旁,拇指輕輕搓揉著中島的唇瓣。「如果我吻下去呢?」
「看是嘴唇還是舌頭,等著見血。」
「...黑道...」
咯咯笑完,中島突然撐起身子、半趴在菊池身上,這舉動嚇到菊池,知道這個人又要惡意捉弄自己,發現對方拿過屬於他床鋪的枕頭,然後塞到他頭下。中島跨坐在自己身上、雙手還撐在頭側,等於把自己給床咚。
「不要想要搶我枕頭。」
「...ガチで意地悪い、這樣貼上來誘惑人。」
「有效嗎?你不是直男嗎?」
「你可以試試啊。」中島要玩,他也可以奉陪,菊池輕輕勾起一抹笑,將雙手搭上中島的腰,慢慢往下移動到臀部。
眼見身上的人視線游移了一下,就翻身躺回床鋪。拾回手機,中島無語背過身打算回到漫畫世界裡。
菊池覺得對方的反應有趣,幫兩人蓋好被子後說道:「難不成你是高攻低防的屬性?」
「沒有,你是個會食髓知味的人,我不想要開個頭。」
從身後的角度看到中島面對攝影、藝術的專注,以他的角度理解中島選擇的新生活方式,還親耳聽到中島的那段醉生夢死。當初他硬是決定要以生日之名兩個人一起旅遊時,菊池沒有料到會經歷到那麼多朝著內心闖來的衝擊。當他以為短短的生日之旅會平淡地劃下句點時,一早他又被無意間發現的事情給衝擊到。
第二晚也是最後一晚在箱根,菊池沒有像前一夜那般大肆喝酒。結束今天的行程、在回到旅館之前,中島特別找了一家蛋糕店,邊說著生日之旅怎麼可以沒有蛋糕邊買下一個兩人份的草莓鮮奶油蛋糕。菊池是真的忘了,他本人也不是那麼在意,但這提醒了他中島可是喜歡儀式感的人。
三個禮拜前,即便他不想承認,但他也確實是特地找中島慶祝情人節,應該在喜歡儀式感的中島心裡有加分吧?
中島跟他抱怨他半夜腿跨在他身上而睡不好,菊池也只能乖乖睡在自己的床鋪裡。的確是這樣入睡的,但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半個身子在中島的床鋪這件事他也沒辦法了。因為生理時鐘的關係,菊池在鬧鈴還沒響之前就醒了過來,雖然意識還有點混沌,但他看到中島並不在他的床鋪裡。
聲響自浴室的方向傳進耳裡,告訴了他中島的所在地。菊池思考了一下,他決定也就這麼起床,和中島的安排一樣,先泡個澡在去享用早餐。邊撓著睡亂的頭髮邊往浴室前進,意識愈來愈清楚的他發現有歌聲參雜在浴室水聲裡,偶爾會將浴室充當KTV的他勾起一抹笑,走近了打算好好聽聽對方的歌聲。說來奇怪,他看過對方彈琴、聽音樂等等,卻沒有中島唱歌的印象。
水聲剛好在他站在門外時停下,裡頭的歌聲也毫無掩飾地傳進他耳裡。
起初他只發覺中島在哼的曲子十分耳熟,他說不上名但保證絕對聽過。還來不及跟聽過的曲子連上,那聲線搶先一步喚醒他的記憶。
那個聲音,他在前陣子收到的幾首demo曲裡聽過。是那個他認為即使是發片歌手也不為過的好聲音。此刻連同中島的聲音傳出來的曲調,是他前陣子才填了一段詞的曲子。不是情人節當天他唱給中島的那一段副歌,因為是主歌的部分,他知道這不是中島在隨口回憶他唱的那一段。
這樣分析下來,中島何止是知道這個曲子。中島就是這首歌的作曲者。中島,就是『Kreate N.』。
他這才想起中島提過他偶爾會作曲、編曲,當然他驚訝的點主要不是他會作曲這件事。現在這般衝擊是因為得知是中島做出了那首充滿『希望』氛圍、那首他單純因為喜愛而單曲重播的曲子。
太過喜歡那首曲子,他還去查了Kreate N.的其他作品,有幾首快節奏的流行樂,但居多的是鋼琴為主的中版或是慢板情歌。即使跟他平常聽的音樂不是同個類型,但菊池非常欣賞Kreate N.的作品。
跟中島有特別喜歡的導演一樣,Kreate N.是菊池他近期喜歡上的作曲者,而他正才得知那些作品是出自於中島的音樂品味。
因為知道是中島的作品而更加喜愛,也因為知道做出那首曲子的是中島而更加在意對方。對Kreate N.和他的作品的欣賞,加上對中島漸漸產生的非親情、非友誼的在意,菊池分不清是哪個影響哪個,就像那先有雞還是先有雞蛋的問題一般。
......
「啊!不小心開過朝你家方向的出口,我繞回去。」
「沒關係,直接回你家,我再搭計程車回去就好。」
過於心不在焉而錯過了導航的指示,菊池聽到中島這麼說也就順著往自己住的地方前進。過了一陣子,車子駛進了公寓的停車場。熄火了,兩人自後座拿出各自的行李及購買的各樣伴手禮。菊池偷縫看著中島,想要邀中島上樓卻又問不出口。
「方便上去坐坐嗎?」
菊池沒料到中島竟然會主動問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當、當然。」
幸好自己極度愛乾淨,每日都會整理清掃住家環境,臨時有客人也不用擔心。領著中島、提著大包小包的兩人踏進了他的住所。在玄關處擱下手裡的行李,中島圓滾滾的雙眼轉著打量這整潔的環境,對相較於自己的住所顯得空無一物的菊池家嘖嘖稱奇。
將兩人份的熱茶端上桌,菊池覺得這三人座的沙發顯得格外狹小。
「...發生什麼事了嗎?今天你怪怪的,跟前兩天不太一樣。」
「...沒什麼,想到明天要上班就累了...」
「是嗎...」
兩個月以來,即使是在中島一開始會極度不搭理自己的時期,菊池都沒有覺得氣氛有像此刻般難受。他明瞭一切都是因為他內心的變化。
「那、我先回去了,謝謝你開車。」
隨著對方的腳步走到玄關,菊池看著對方的背影,他嘆了一口氣。這聲嘆息清楚地傳到中島的耳裡,也因此讓他停下了腳步。還沒等到對方有下一個動作,菊池心一橫、帶著點衝動往前環住對方的肩,憋著氣等著對方推開自己、又或是利用這個機會故意挑逗他的心緒。兩者都是自己熟悉的模式,卻都沒有發生。
「我最近挺在意一個叫Kreate N.做的曲子。」
「...嗯」
「你作曲的時候用的名字是什麼?」
「...Kreate N.」
果然是這樣。親耳聽到中島證實,存在他心裡那渺小到幾乎不存在的猜疑也跟著消失。菊池不自覺又嘆出一口氣。
「...我、好像真的要喜歡上你了。」
中島沒有任何回應,也大概沒有打算給自己任何反應。菊池倒也沒有期待半分,只是難得大腦短路阻止不了自己的嘴巴說出來。他鬆開了臂膀,往後退了一步。
中島慢慢轉過身,凝視著他。菊池沒有說話,只是稍稍側過臉、避開對方的視線。實際時間大概時針都還沒轉過半圈,但體感時間漫長。
最終,中島並沒有其他的動作,轉過身穿回自己的鞋子、拾起了行李,說了句再見便離開菊池的公寓。
要說後不後悔自己一時衝動說出那句貌似告白的話,如果一定要從有或是沒有的選項中選,菊池理性的大腦是選擇沒有的,畢竟他們的約定是建立於他要喜歡上對方,所以告白也是必然,這只是早晚順序的問題。
再說,他也只是說『好像要喜歡上』,並沒有說他『已經喜歡上』,硬是忽略大腦浮出對他在玩文字遊戲的吐槽,菊池又一次在一個平日的晚上跑到中島家前。
三月十二日,中島生日的前一天,兩人同歲的最後一天。
箱根的旅行是菊池送給對方的禮物,但不想要什麼都沒有表示的菊池還是在花店買了一支玫瑰,相較於上次,這次他坦然多了。選了帶著冷冽感的藍色玫瑰,不像紅色玫瑰那樣有肉眼可見的和愛情的關聯。
「我竟然對你選在這個時候來完全不驚訝。」側身讓突來造訪的他進門,中島邊鎖上門邊說著。
如一個月前的那晚一樣,中島又一次噙著淡淡的笑、站在廚房處理著那支藍色玫瑰,菊池猶豫了半晌還是走上前,潛進了對方的個人空間的同時也留了一絲空隙。
「你如果在想我會像上次一樣刻意激你、讓你有機會做什麼,那你還是別想了。」
「為什麼?」
「由我這個以前不管是誰都可以上床的人說或許有點奇怪,但是...我不想你認為我不拒絕你、甚至是主動代表我喜歡你。」
「...你喜不喜歡我又不等於我對你的感情。」
「大部分的人會被另一個人的行為影響吧。啊、這個人讓我親近,他一定喜歡我,我更喜歡他了。」
「還真的不想要我喜歡你呀。」
「......」
「先不說我,你其實也怕被影響而喜歡上我吧。」
「當然也有這個成分,我也只是一個普通人類而已。」
深深吸了一口氣,菊池終於忍不住將中島轉過來面對自己,「在你主動說喜歡我以前,我可以認定你的任何舉動跟喜歡沒有關係,這樣也不行嗎?」
「誰都可以這麼說,但心裡怎麼想是不可能控制的,你忘了我是心理學畢業的?」
「反正我不要讓你覺得我認為你喜歡我就可以了,不是嗎?」
「有意義嗎?」
「我想吻你,你不讓我,我很痛苦。」菊池縮短兩人的距離,將自己的唇湊到對方的唇邊,低啞的聲線誘引著中島的允許,卻只換來對方一個側頭、拉遠了兩人的距離。
菊池退開中島的個人空間,看了眼腕錶,時針已經指向十二。
「二十五歲生日快樂、中島。」
背對背躺在床上,菊池跟中島之間有刻意凝造出來的距離。
早先前,菊池其實並沒有如他所說的想要親吻中島,也當然沒有因為對方的拒絕而難過,他只是試探著看能不能破除中島築起的牆。
微妙地回到了平時相處的氣氛,兩個人切了菊池帶來的生日蛋糕後,就沒有多做交談地各自做各自的事,中島也默許菊池又一次住宿下來。晚一步洗漱完,本想著今晚恐怕是睡在沙發比較好時,看見了中島給自己留了床位,便在對方身後躺下。
「睡了嗎?」
「睡了。」
「遊戲的根本是我要追求你,所以我會。不會做你不願意的事,但是你不可以故意抹煞我的機會。」
「我想要這個是Bad Ending。」
「或許會如你所願,但跟我立場不同,所以我不會幫你達成。」
「...我不會對你負責喔。」
「放心,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失戀。」
三月十三日早上,菊池硬是被壽星本人給搖醒。皺了皺眉想要翻過身繼續睡,中島搶先一步抓住他的肩膀,嘴裡嚷嚷著他遲到了。他這才想起來昨晚兩人微妙的氣氛讓他忘了告知對方他接下來幾天都不用上班。
勉強睜開的左眼看著一臉激動的中島,邊解釋錄音室這兩天在整修,邊將手搭上中島的背一個施力就把對方給拉躺在自己身邊。
「壽星大人、再睡一下吧。」
「被你這樣嚇得我都全醒了。」
「閉上眼、跟著我的呼吸感覺就回來了啦。」
「...你手抱的真順呀。」
「當你的人肉抱枕不好嗎?」
「這樣看來明明是我成了你的人肉抱枕!」
嘆了一口氣,看來這個人是沒有打算要睡回去的意思,菊池只好努力睜開雙眼。
「不想睡懶覺的壽星,那你想要做什麼?別告訴我你準備要工作。」
中島被這麼一問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雖然沒有正式的工作安排,但他原把今天當成一個平常日,預定要編輯前幾天旅行的照片,也打算要看看前陣子被推薦的電影。
「除非你要趕什麼截稿日,今天就放鬆、做你本人想要做的事情。」
「比如說?」
「總會有吧。你如果想要一個人做什麼,那我也不打擾了。」
望著中島思考的模樣,菊池翻身下床,邊往浴室前進邊問著對方想要吃什麼。才剛用完廁所,拿著擠上牙膏的牙刷的他就聽到另一人朝自己走來的腳步聲。
「ね〜」
「嗯?」見對方一臉明顯的討好,菊池毫無頭緒對方想要在早上十點做什麼。
「當我的模特兒,讓我拍你。」
「哈?不是說跟工作無關嗎?」
「你要出寫真集、或是雜誌出道?」
不知該做什麼反應,菊池默默將視線放回洗手台前的鏡子、刷起牙。
「誒、你不要想太多唷,最近拍太多風景類的,想要換拍人像。你又恰巧在這裡。」
模糊的視線和鏡子裡模糊的中島對上,沒有反對,所以對方也就樂得當自己接受。口裡開始訴說著他想要鏡頭充當女友視線,看扮演男友的菊池烹飪跟一些日常的樣子。
「所以我又要扮男友、又要被拍,同時還要幫你煮東西吃?」
「反正你本來就打算煮,我就抓拍就好。」一邊拿起自己的牙刷,中島一邊提醒對方自己是個專業攝影師,平時也時常被邀請拍攝偶像或是模特兒。
半是無奈又好笑地看著中島邊刷牙邊嘟囔著,菊池搖了搖頭也只能接受自己成了對方娛樂的一部分。
這兩天錄音室在整修其實不是偶然,幾個禮拜前當他聽聞這消息時便主動攬下相關事宜,刻意安排在中島生日這個時候進行,讓自己空下來。所以,他本就打算這一天、甚至是接下的幾天都待在中島家。他也當然不會告訴對方這一切都是他刻意安排的。
對方異常興奮地衝出浴室給他拿衣服換,菊池也只能戴好隱形眼鏡、整理起頭髮,慶幸著今天的臉並不太腫。沒過多久,只見中島捧著相機走了進來,手上並沒有預期裡的衣物。還未開口,菊池就聽到中島指示他脫掉上衣。
「要不是你手裡拿著相機,我還以為你被誰交換了靈魂、突然對我身體有興趣了。」
「想太多。既然有這個身體,不用白不用。」
雖然中島沒有明說,但菊池把對方的話理解成他欣賞自己辛苦練出來的肌肉。幸好最近狀況不錯,菊池脫掉上衣,看著鏡中的自己這麼認為。
身後的中島試拍了幾張後,切換到平時攝影的模式,開始給菊池下指示。說是抓拍,但中島也叫菊池看向鏡頭、擺動姿勢。不習慣被拍攝的菊池感到十分不自在,一直很在意對方鏡頭裡的自己好不好看。趁著對方別開鏡頭觀看照片時,菊池趁機深呼吸了幾口。想起中島說把鏡頭當女友視線,菊池重新整理好自己對這突如其來的拍攝要求的態度。等到中島又將照相機面向他時,菊池感覺到他自己放鬆了下來,朝著鏡頭投射他會對戀人露出的姿態。
把鏡頭當女友這件事,當照相機後是他有喜歡的感覺的人時,菊池覺得格外容易。看不到對方的臉,他好奇著對方透過取景器看到自己的心情是什麼。
他沒有看過少女漫畫,也基本上不會看戀愛題材的影視作品,但內心有一部份卻以跟他性格不合般的幻想著對方會把自己代入,進而產生ドキドキ的感覺。
但客觀來講,估計中島現在比起將自己代入,更專心在攝影上面。
完成了浴室為背景的部分,菊池套上中島遞給他的一件運動外套,本想要拉上拉鍊,又被攝影師給阻止。
「我說、你如果只是想要看我裸上身,你說就可以,不需要扯拍照的理由。」
「うるせぇ!」
見中島故意一臉齜牙咧嘴的模樣,菊池滿是得意的開始準備起兩人的餐點。自從拋開了對鏡頭的在意,他倒是認為這可是兩人獨有的情趣。這樣想著,比起面對鏡頭,他更注重鏡頭後的人。
故意說會戳中對方笑點的話,讓對方努力憋笑試圖進行手裡的拍攝、卻很快地徒勞無功。等到對方笑完了、擦完眼角蹭出的淚,他又兜回去原來的笑點,讓對方怒瞪了他之後又馬上呵呵大笑。覺得這樣的中島很可愛的菊池也趁機拿出手機拍攝了幾張。笑累的中島也只能板著臉,警告對方不要再搞笑了。
菊池倒也乖乖地順從中島的要求,讓對方順心拍了幾張之後,他拿起了洗淨的草莓、對鏡頭擺出要餵食的樣子,在對方讚賞著連按了幾下快門後,就將草莓湊到對方微微張開的唇前。中島將面前的相機移開、愣了一下,最後還是咬下了草莓。
「好吃嗎?」
「嗯...」
這兩個月菊池學習到的和中島相處的方式就是時常抱持實驗精神,或許對方不會順著他的意願走,但也有可能有意外的收穫。懷著不試白不試的心態,菊池又拿起一顆草莓,含住一邊後、湊到對方的嘴前。這無預警的靠近讓中島微微一仰。
「你真的認為我會照你想的做嗎?」搖了搖頭,菊池伸手捧住對方的臉龐,草莓的尖端已經碰到中島的唇。「真的是越挫越勇啊。」勾起了一抹淡笑,中島開口咬下草莓的另一端,兩人的唇在他沒有刻意保持距離的動作間擦過。
菊池趁著中島自願露出這個隙縫時,啄了下對方沾有草莓味的唇瓣才退了開來。沾沾自喜,果然面對中島就是不能太早放棄。
之後的烹飪還有享用,自認拿下一勝的菊池乖乖配合中島的各個指示,比起早上在廁所擺拍的刻意,由於手裡有事情做,身為被拍攝對象的菊池倒也覺得相對自然許多。
「中島大師、等一下還要繼續拍攝嗎?」望著在廚房清洗碗盤的中島,菊池問道。
「嗯,休息一下繼續。」側頭思考了一下,中島又補充著,「你去我衣櫃裡挑一件白襯衫還有黑色西裝褲試試。」
應了聲好,菊池依對方的指示拿出了幾件衣物筆畫。才想著自己終於可以好好穿衣服了,就發現對方的襯衫剪裁只適合單薄的對方,他勉勉強強穿了進去,但鈕扣只能扣到一半,褲子鬆緊倒是沒什麼問題,只不過對他來說是稍微偏長了那麼一點點。
嚷著動作太大搞不好會扯裂上衣走回客廳,菊池見中島端著切好的蛋糕打量著自己。不是他的錯覺,但他發現對方的視線在自己裸露的胸膛、繃緊的手臂停了特別久。所以說,對方真的對他的身體有興趣嘛。故意裝做沒發現,菊池坐在沙發上等著中島泡完咖啡來加入自己。
「中島、說認真的,我穿你這個上衣吃不了蛋糕,喂我吧!」菊池認真試了試,真的發現行不通了便跟中島說道。
中島瞅了菊池一眼後回應著:「如果我直接叫你脱掉,你又要調戲我了吧。」沒好氣地多吃了一口自己的蛋糕,中島拿起菊池的盤子開始餵食他。估計帶著報復心態,口口都比一般大,也不等他完全嚥下,沾的他嘴巴一圈都是。
「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你如果不幫我擦一下,我就蹭在你身上。」語畢,他還挨到中島身邊,以示他的認真。看著中島一臉嫌棄,菊池忍不住露出個笑容,湊近了臉作勢要抹到對方臉上,惹得中島趕緊伸出手抵在他的肩上阻止他的行動。
「明明你舌頭舔一圈就舔掉了。」
「那你舔呀。」
「...你都用黃段子追人嗎?」
「每個人的喜好不同,不試也不知道呀。」
接收到中島毫無掩飾的一個白眼,菊池才想要打住自己的玩笑,就見中島鬆開一隻手、用食指抹著他嘴邊的奶油。
「不要以為我不做就代表我不知道怎麼做。」
中島臉上帶著玩味的笑讓他心跳落了一拍。如他所料,中島對上了他的目光,把粘著香甜奶油的手指探進了自己的嘴、舔試著。身為男人都知道那動作背後的暗示,他毫無抗拒地遵從衝動,把中島含著的手指移走讓自己的唇蓋下、以自己的舌頭取代對方的手指。
繃緊的衣袖控制住菊池的行動,卻不阻擋他唇上的掠奪。中島這回倒也配合著他的動作,主動攬住菊池的肩往椅背躺,讓兩人的姿勢舒服點。
這時隔一個月的吻比兩人交換的第一個吻還要熱情,比起上次的驚愕、各種意義的新鮮及好奇,這回依然怦然卻充斥著滿足和喜悅。他不會說出來,也只敢在自己內心偷偷承認,即使老套,但跟喜歡的對象有親密接觸確實很美好。
相比上回的激動,菊池這次發揮他平時的水準,吻的深也將節奏掌控好好的,不急不緩像是可以持續一輩子般。兩人終究是緩了下來,菊池看著眼簾半闔的中島像是被吻得很舒服的樣子,情不自禁又啄吻起對方的臉龐。
「ね、我不會覺得你讓我親是因為喜歡我,所以多讓我親親吧。」
「你可以試,但我會不會讓就看我心情了。」
......
因為滿鼻子的奶油甜味,最終菊池還是脫下了不合身的襯衫、用打濕的毛巾抹了下臉。等到他穿好衣服回到客廳時,就看見中島已經收拾好餐盤並擺弄著床邊裝飾要準備下一波拍攝。等到他終於滿意了,中島回過身看著倚著牆的他,貌似是覺得這個角度不錯,馬上抬起相機進行拍攝,並讓他面向各個方向,最後還讓他躺到床上。
邊吐槽著這拍攝角度越來越往某a開頭n結尾名字的雜誌風格走,菊池還是很配合已經切換為工作模式的對方。實在是被這不合身的襯衫弄得越來越不舒服,而且還控制了自己可以擺的動作,菊池開始解開剩下的鈕扣。一開始的目的確實是如此,但看到中島一眼閃爍又假裝鎮定繼續拍攝的模樣,菊池的動作變得慢條斯理。
他並沒有看漏自己脫掉襯衫後,對方那瞪大的雙眼。
滿意地發現對方的動搖,菊池異常享受現在的拍攝,煽情的目光展示給鏡頭,目標卻百分之百是相機後的中島。他開始感謝起半年前決定要練肌肉的自己。
對方動搖的程度貌似大過兩人預知的程度,只見中島突然放下相機、轉過身說著就到此為止。當然,菊池不可能就這樣放過中島。多次的實驗得到的結論告訴菊池恆心的重要。倘若有人要控告他有惡趣味,菊池真的沒有辦法說他是清白的。
「不拍拍其他的角度嗎?像是從上往下拍,或是近一點的距離。女友角度也包括那些吧。」
「不用了,我覺得這些就夠了。」
菊池跳下床就把中島拉到床上,對方也一個重心不穩直接往後躺。他也順勢將自己撐在對方上方。「這個角度也不錯吧、中島大師。」
一臉驚慌的中島是菊池久久未見過的畫面。小時候的中島、還是喜形於色的時候,喜怒哀樂、驚慌、害怕,各種情緒他都看過,雖然這兩個月來也陸陸續續看過許多大人中島的版本,但這表情還是頭一遭。如果以動物比擬的話,大概是受驚的兔子吧,眼睛瞪得大大的,更別提對方標記性的大門牙。而他也無可救藥的覺得對方這樣子可愛極了,也更不想放過對方。
所以說,面對惡趣味這個罪名,他也只能認罪得心甘情願。
最終躺在身下的人也找回自己的鎮靜,抬起了相機、調整了一下就繼續拍攝。這樣的鎮定沒有持續多久,當菊池換了姿勢、往床頭的枕頭堆一靠時,他一身結實的肌肉毫無遮掩地展現在中島眼前時,他彷彿可以看見對方的慌張具象化。
中島並沒有再一次逃離,貌似是打算以速戰速決的方式結束。只見對方站起身、跨在自己的兩側,鏡頭由上往下捕捉著自己的神情。菊池也絕對有刻意繃緊他的肌肉,就是要讓中島滿眼的衝擊。大概是專業素養吧,中島慢慢蹲下身子找尋著新的構圖。以菊池的角度來看,中島現在不是剛剛那隻受驚的小兔子了,反倒成了一隻自投羅網的小綿羊。
等到中島的身子已經在他觸手可及的範圍裡,他長手一伸把對方拉坐在自己身上。相當然爾,中島驚呼了一聲,才意識到自己跨坐在菊池的大腿上。
菊池並沒有給中島機會離開,快速地把對方手裡的相機奪下後,就將雙臂環著對方的腰,施了力不讓對方起身。
「怎麼?剛剛那樣還不夠嗎?」中島很快地理清眼前的狀況,撇了撇嘴。
「我說,你、很喜歡我的肌肉吧。」
「哈?」
抓起中島放在身側的兩隻手,菊池將它們放到自己的胸膛上。
「いいよ、想要摸想要揉都可以。」
「不知你哪來的念頭,我可沒這樣想。」
一手壓住中島想要抽離的手掌,一手將中島的臉往自己的湊,菊池輕輕吻了吻對方還略紅腫的唇。「いいから。」
大掌一鬆,菊池舒適地靠在枕頭堆裡,打定了中島不會擅自起身離開。 他也的確設想正確,沒有受到任何任何箍制的中島先是看了他一眼,低下了眼簾、抿了抿唇後,才終於移動起手、輕輕地順著肌肉紋理移動著。有點癢,但還可以忍受。
這樣的輕巧並沒有持續太久,中島漸漸用指腹帶著點力度揉捏著自己放鬆著也線條明顯的二頭肌、再移往胸肌。接著,手指又移到身側,然後往下到腹肌直到人魚線。
雖說是自己『邀請』對方 ,但菊池也是第一次被人這樣撫摸自己練出來的身體,要說害羞也絕對有那麼一點,執於觀察對方的神態倒是可以讓他轉移注意力。
緩緩將手放回對方的腰間,菊池的手指也跟著對方的頻率撫摸著對方的後腰。中島的神情並沒有驚慌,跟自己對上眼時,牙齒輕咬著下唇,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雙頰還泛起了淡淡的紅,鼻息也似乎肉眼可見
般地加重。
や.ば.い!
會玩出火這點菊池覺得是有可能的,但機率極小。一般來說,如果兩個人有這樣的身體接觸,基本上九成九是會滾上床,也應該說,本來就是打算要滾上床才會進行這樣的身體接觸。他認為中島不會有往那方面進行的想法,所以也任性地依靠著這樣的認知。
他可以選擇不做任何動作、讓中島選擇下一步,估計對方會打住現在兩人的行為。但他並沒有做出那樣的決定,反之,他抬手將中島往自己身上壓,沒有多猶豫就親吻了下去,還覆在腰上的那隻手箍著對方,但卻留有對方可以掙脫的空間。說到底,他也不是會做對方不願意的事的人。
起初中島一身明顯的僵硬,但最後還是放軟了身子,細細兩條手臂盤住他厚實的肩頸、和菊池擁吻。
真的是陳腔濫調,但當中島貼上自己、跟自己交纏在一起時,菊池真的有那種兩人就是為對方存在的感受。
耳邊傳來的是對方嗚噎出的低吟,菊池將手探進對方衣服的下襬、撫著對方的背脊。另一隻手往下移,覆在中島的臀瓣上揉捏著,嘴裡對方渡過來的空氣被打亂了頻率。
正當他思考著下一步要怎麼進行的同時,中島退離開他的唇、撐起了身子,粗喘著。「還是停在這裡吧。你換回你自己的衣服,我先去洗個臉。」
菊池並沒有讓中島有機會起身離開,他一個翻身就把中島壓在身下,順帶將自己置於對方打開的雙腿內,他可以感覺到抵在自己股間對方的慾望。「我幫你弄出來吧。」
「不用...我自己來就可以。」
「我引起的,所以我來吧。」
他緩緩擺動了腰磨蹭著,引起對方一個呼吸倒抽。見對方通紅著臉,沒有再抗拒自己,菊池慢慢將手伸進對方的褲頭裡,隔著薄薄的布料撫摸著。距離近的都有點模糊的臉龐側過,讓頸項落入他的唇間,親吻著、舔吮著,一次又一次。唇瓣感受到的脈搏告訴他懷裡的人興奮至極,迅速扯下對方包裹下身的衣物,菊池的體溫直接染上對方赤裸裸的慾望,讓另一人扭過頭看進他的眼裡。
如果不是這人親口告訴他幾年前的所作所為,菊池沒有任何概念這人清澈的目光其實不等於對床事的未經人事。
微敞的唇吐出溫熱的氣息,隨著自己手裡的動作,時而緊抿、時而輕咬。雙手又一次環住自己的肩膀,喘息間,中島主動吻上他,他感覺到對方輕輕咬著自己的下唇,撩撥著自己。大概是無意識的行為,卻正中他的神經中樞。本以為眼下的行為會在他讓對方取得釋放後結束,沒想到自己的情慾也被帶動了起來。
他不是聖人,也沒有刻意要扮演一個。但除非對方開口,菊池還不想要強硬跨過兩人之間越漸曖昧的界線。
姑且是撐起了身子讓對方忽略自己下身的腫脹,菊池將注意力放到懷裡人兒的一舉一動,在對方毫無防備時加快手裡的動作,在對方招架不住時轉成溫柔的撫慰,讓投射到自己眼底的目光帶著點留戀。
不知道這樣的突發狀況是否會再發生,如果讓菊池選,他恨不得在中島脖頸浮起的筋上啃咬上自己的痕跡。退而求其次,他帶著點力度親吻著,露出了牙磨蹭著,隨著脈搏滲透進自己知覺裡對方的香水味,菊池握緊了手裡的炙熱、藉由慾望尖端流淌出的液體提高擺弄的速度。中島突地握住他的手腕,讓菊池鬆開了口對上對方瞪大的眼。
菊池知道這是對方下意識的舉動,他輕笑了一下。將中島的手放回自己的肩上後,菊池一隻手固定住中島的臉讓他撇不過頭,另一隻手準備帶領中島攀上顛峰。
只見中島用越來越渙散的目光盯著自己,嘴似是要喚出自己的名,卻只讓部分的音節流出。很快地,菊池看到中島閉上了眼,口裡無間斷嘆出了一聲又一聲比之前都還要色氣的喘息,感覺到對方的手指抓緊了自己肩上的肌肉,下一秒他指間便混進了黏稠的液體。大拇指帶著點惡趣味,磨蹭著敏感的尖端,惹得對方顫抖著掐緊自己。
「駄、目、」中島睜開眼,朦朧的視線裡帶著點抱怨,語氣聽在他耳裡卻是滿滿的撒嬌。
菊池見對方這模樣,情不自禁又一次吻住對方。還在高潮後勁裡的中島也軟軟的任他親吻,修長的手指勾起他頸後的髮絲玩弄著。
......
如果中島發現他在浴室裡待太久,中島並沒有說什麼。
換回了自己的衣服,菊池走回客廳看到中島窩在沙發上玩著手機,他有捕捉到對方試著窺視他的眼珠。雖然百分之九十九在意料之內,氣氛確實是挺微妙的,坐在沙發另一頭的罪魁禍首這樣想著。
一般狀態下菊池會裝做鴕鳥,反正只要對方沒有要把自己趕走,他願意避而不談剛剛的事。然而扯上了中島,菊池的一般狀態反而稀有。
菊池仗著最壞也是被中島轟走的情況,他改坐到對方身邊,讓靠近的身體那側碰觸到對方。中島瞄了他一眼,但並沒有多說什麼。有那麼一絲絲鬼迷心竅,菊池將自己的下巴擱到中島的肩上,看著對方手機上的畫面。
「我有說過你是個食髓知味的人吧。」雖是這樣說,但中島並沒有什麼動作,手裡刷著社交軟體,看著餐廳評論和餐點照片。
「我也說過你屬性是高攻低防吧。」
「...我有預感你是個會得寸進尺的人。」
「如果是的話,真有那麼糟嗎?」
雖然沒有吸吮出會滯留好幾天的吻痕,菊池發現中島的脖子上還是有些粉粉的痕跡。他伸出手摸著前不久還在他唇下的肌膚,引起中島的反應。
「菊池!」
「嗯?」湊近了臉,菊池的口代替了指腹覆上那些淺淺的痕跡。
「不要把我當戀人一般靠近。」
菊池抬起埋在對方肩膀裡的臉,他的心情意外的平靜,「你或許永遠都不會成為我的戀人,但在你正式、發自內心拒絕之前,我會一直試探你的底線的。」
歷經下午發生的事情和中島那一句『不要把我當戀人一般靠近』,菊池本以為他短時間內找不到空隙再一次走進中島的個人空間,他高興地發現他錯了。
站在餐廳的門口,菊池一邊玩著手機一邊等著中島的到來。幾個小時前,中島決定要出門逛街,沒有打算要讓他跟,但給他一起晚餐的選項。想當然爾,菊池毫無猶豫地決定要一起晚餐。
中島選的是一家他都聽過的知名壽司店,想著對方從小到大聽到壽司就雙眼發光的樣子,菊池忍不住笑出聲。
「一個人站著傻笑有點變態呀、菊池。」
一抬頭就看著一臉玩味的中島站在自己的眼前,菊池摸了摸鼻子。隨著中島進入餐聽,兩人坐到了靠近角落的吧台。在場的客人並不多,大多是成雙入對的友人或是情侶,店裡的燈光不是太亮,一對對的賓客輕聲細語著。
「今天我請,你愛吃愛喝什麼就點吧。」
「誒?!你是壽星耶。」
「是我邀請的,當然是我請。」
「...這、」
「平常你買菜什麼的也沒少付,這裡就讓我來吧。」
「かっこいい、中島さん。」聽到他的恭維,中島配合地露出一個沾沾自喜的得意笑容。
看到這樣的中島,如果是只有兩人的場合,菊池知道他一定會身不由己地親親對方。望著對方的側臉,菊池真的覺得自己病入膏肓。
等菊池想到似乎是有哪裡不太對勁時,中島已經喝下幾杯清酒。
「喂、你不是不太喝酒嗎?」
「生日喝一下而已。」
「哦...你應該酒量不差吧?」
「你覺得呢?」盯著菊池,中島又喝了一口。
「酒量不好的話,請事先告知,我可以做好準備把你架回去。」
「那就麻煩菊池さん了。」
搖了搖頭,菊池決定自己改喝濃度比較低的啤酒。
微醺狀態的中島臉紅紅的,意識都還在但說話有點粘糊糊的。拿著中島幾袋戰利品,走在中島公寓裡的走廊,菊池任對方拉著自己的衣角找重心。拿過對方手裡的鑰匙,代替房子的主人打開家門,菊池成功把壽星帶回家。
「好久沒喝這麼多了...」讓中島灌下一杯水後,菊池拉著對方讓他撲通一聲坐在沙發上。
「其實真的沒有喝很多,看來你酒量不怎麼樣。」菊池冷靜分享他的觀察,引得壽星給他一個沒什麼威脅力的斜眼。沒有多說什麼,菊池看中島沒什麼狀況,寵溺地拍了拍對方的頭,就先去洗澡讓對方多醒醒酒。
中島洗完澡時,菊池正趴在床上和朋友傳簡訊。感覺到中島站到自己身邊,菊池轉過頭來看見對方手裡捧著一個禮盒。爬起身納悶地接過,菊池毫無頭緒為什麼生日的人反倒回來送他禮物。包裝一拆開,他發現那是一盒做工精美的巧克力。
面對他一臉疑惑,中島並沒有多做解釋就走到了另一頭躺上床。
菊池這才想起一個月前,中島對在情人節只買了巧克力口味的蛋糕的他說過他會用真正的巧克力回禮。這不是第一次收到巧克力,但可以算是第一次收到白色情人節回禮,畢竟一般男女生之間是男生在這時候回禮。
「啊、不要想太多,跟白色情人節沒有關係,現在是十三日。」
對方這麼一句話讓他愣了一下,才想質問就看到對方嘴角極力掩飾的笑意。想到自己當初彆扭否認自己送的禮物跟花跟情人節相關,菊池忍不住低笑出聲。
「還醉嗎?」
「醒了。」雖然本人這麼說著,但黏糊的語氣和格外放鬆的表情和肢體動作告訴菊池並不然。
「早知道讓你喝多一點了。」
「哈?」透著淺淺醉意的眼鏡轉了一圈,中島嘟囔著:「你不會想要看我醉的。」
菊池挑了挑眉,隨便挑起一顆巧克力湊到中島嘴邊,換來對方一臉狐疑。
「你買的,你先吃。」
一臉不相信他的好意,中島最終還是乖乖咬住那顆巧克力。果然,沒等中島咀嚼幾口,菊池就傾過身吻上,趁著中島還沒有反應過來,舌尖撬開對方的唇、竄進滿是巧克力味的口腔。中島伸出手試著要推開身上的人,卻被他抓住手腕,菊池歪著頭加深他給予的吻,讓懷裡的人乖乖停止掙扎。嘴裡的巧克力被兩人的舌尖舔舐,化成了漿、順著唾液被吞下。
菊池稍微退開來,「巧克力真的比巧克力蛋糕好。」
「好好的巧克力被你這樣玩。」手腕還未被鬆開的人噘了噘嘴。
「我這叫一起享用。」
菊池鬆開中島的手,改將手放到對方兩頰上。「還要嗎?」
「不要!睡前吃那麼多甜的,還是有咖啡因的巧克力,我才不要睡不著。」
「好吧,我們不吃。」
大拇指輕輕觸碰著中島的唇,他像是被下了蠱似地又吻了下去,等到菊池回過神來,他已經嚐不出兩人嘴裡的巧克力味。
「明明是我生日,結果你一直把我當禮物吃掉。」舔了舔唇上的水漬,中島拍了拍菊池的肩抱怨著。
菊池忍著沒指出對方明明也很享受,「這頂多叫做淺嚐,真把你吃掉就不是這樣子而已了。」
瞇起了眼看著身上的人,中島眼珠轉了一圈後揶揄著:「那還真的是謝謝你的意志力啊,明明下午就已經受不了了。」
「...即便你不是有意,你自己試試看被人充滿暗示、誘惑的吻,看你有沒有反應?」
中島沒好氣地提醒他下午就是被菊池本人這樣弄到有反應的,「我說了不用你來,你還不是繼續了...」
「不舒服的話,我可以再來一次讓你滿意。」
菊池見中島的視線漂移了一下,往自己裸露的上身飄,菊池也意識過來兩人的姿勢不知不覺跟下午的曖昧重疊。
兩人僵持了一段時間,中島故作淡然,轉移話題般問道:「話說你幹嘛不穿上衣?」
「其實我一直以來睡覺都只穿內褲而已。」
「......」
「誘惑太大了嗎?」
又一次接收到那熟悉的白眼,菊池挪了挪讓兩人不再維持在這容易擦槍走火的姿勢,接著說道:「你那麼容易害羞,讓我實在是想不到你當初怎麼跟不認識的人上床的。」
「關上燈又看不到...而且又喝了酒。」
「問一個認真的問題...你比較喜歡跟女生還是男生做?」
「...基本上來說比較喜歡跟女生,因為不需要什麼準備,但有懷孕的可能性,不過、很多女生叫床真的很吵。」
聽到中島最後那一句話,菊池愣了一下,「我懂是懂,但從你口中講出來還是讓我震驚了。」
「那跟男生做有什麼優點?」
「用手或是嘴來的時後,畢竟兩人都有同個東西,所以知道哪裡有感覺。然後、當然是不會懷孕這點。」
菊池點點頭,這些道理他也懂。「男生不吵嗎?」
「愛叫或是叫得難聽的當然也是挺吵的。」
聽到中島這樣毫無遮攔的評論,菊池忍不住大笑出聲。
「那你呢?...這麼嫌棄別人在床上的聲音,中島さん的聲音該怎麼評價?」
「...就看你哪天有沒有辦法自己發現了、菊池さん。」
看見中島刻意帶著誘惑的笑,菊池咽了口口水,歇在身旁的手情不自禁擱在中島的後腰、摟住。
「如果你想要把我當白色情人節禮物,那你還是儘早放棄。」
「...我以為有節日限定活動讓你對我好感度加深呢。」
「可惜這次系統設計的獎品並沒有上床這個獎品、菊池さん。」
「那這次活動有什麼獎品呢?」
「我都請你吃飯、送你巧克力了,菊池さん好貪心。」
「我想要的才不是你的錢呢、中島さん。」菊池露出一個邪笑,放在中島腰上的手隔著薄薄的上衣順著背脊上爬直到對方的後腦勺,壯碩的身子也跟著往中島身上倒。
中島當然知道對方的意圖,看著對方一臉得了便宜又賣乖,思考了片刻說道:「菊池さん、照這個流程走,表示我讓你親都是期間限定唷,這樣好嗎?」
「據我了解,活動可是一個接著又一個的,所以我會努力爭取在下一個活動也得到獎品的。」
「你真的是很會狡辯...」
「我只是頭腦比一般人清晰而已。」
......
中島的生日和白色情人節之後,菊池本以為兩人之間會有什麼實質上的進展,卻發現兩人的相處模式和之前差沒多少。
那些親吻就如同中島所說的,宛如期間限定。
菊池其實毫無頭緒該如何進行下去。他有空的時候還是會跑到中島家一起吃飯、留宿、鑑賞電影,但兩個人的興趣喜好其實沒有什麼重複,要開發出戀愛可能性,他真的是感覺到瓶頸。
他之前說的對攝影有興趣倒不假,和朋友出去玩的時候,他也會用中島送給他的相機拍攝,然後跟中島討論他的作品,只有在這種時候菊池才感受到充滿活力的中島。為了多看到這樣的中島一點,他不讓自己忘了帶相機上街。
若干年後,當菊池回想著他和中島之間的事時,和中島一起為阿姨掃墓這件事大概是兩人膠著的關係的一個轉折點。
頂著夏日的大太陽,踏在前方的是捧著一束花的中島,提著載著水的木桶的菊池跟著對方的步伐邁過一座座灰黑色石碑,直到兩人抵達刻著『菊池家之墓』的墓碑前。
墓碑的坐底插放好一束鮮花,周遭也明顯被整理過,菊池並不意外,畢竟老爸這四年總是會一早在這個日子來到菊池家的祖墳、祭悼太早逝世的再婚妻子。除了一些節分外,爸爸時不時也會在月命日前來祭拜、清理,菊池不會每次都跟,但他一定會在命日當天陪同爸爸、問候把自己當作親生兒子對待的阿姨。太陽還沒高掛、氣溫也比較涼爽,爸爸總是這樣回應他對一大早便出發的疑問。
望著中島蹲下身將捧著的花束擱置在另一邊空閑的花瓶裡,菊池這才意識過來,老爸之所以會這麼做是為了要給不想與他們有太過交集的中島、妻子的親生兒子自己的空間。
只不過中島似乎不知道爸爸這麼用心。
菊池上個禮拜就有問過中島這個週末的行程,忌日的週六說是沒有安排,反倒是不多做解釋、簡短地表示週日有安排。
當他領悟到中島的行為時,坦白說菊池不能理解為什麼對方要把事情做得那麼絕。尤其是中島會定期跟老爸聯絡,如果真的不想碰到老爸,兩人大可定好分別造訪的時間不就好了。雖然說在忌日隔天去也不是什麼大事,但菊池知道中島會更想要在忌日當天和媽媽說說話。
也因為如此,菊池今年才會堅決不跟爸爸一早一起前往家裡的祖墳,在爸爸帶著點為難試著說服自己時,堅定說著自己這麼做是有理由的。
菊池選了個老爸鐵定結束他的祭拜的下午驅車到中島家,面對突然登門拜訪的他,中島一臉不解地被他催促去換衣服,看到比平常打扮的還要正式的菊池站在玄關沒有要進門的意思,中島也只能嚷嚷著按照對方的意思活動。
本來還追問著自己到底有什麼計畫的人,在看到後座的新鮮花束時便噤了聲,抿緊唇、默默扣上安全帶。
寂靜車程裡身邊的側顏,等待自己盛水時一旁的背影,菊池時不時會看幾眼、感受對方的情緒,表面上貌似平靜,但應該有點五味雜陳吧。
將墓碑澆水洗淨後,菊池和點上香的中島雙手合十閉上了眼。和阿姨打過招呼後,菊池在心底稍微報告了一下自己的近況,便提了一下他和中島重逢的事,他並沒有提到他對對方的情感,只是由衷希望對方不要再消失了,也希望對方有一天再和菊池家當家人。
為了給中島一點自己的時間,菊池漫步到不遠處的小賣店,買了兩罐飲品、慢慢喝完自己的才又漫步回去。中島蹲坐在一邊望著藍天,並在自己走近的時候看了過來。站在對方身前,菊池挺拔的身材為對方遮擋著烈日陽光,發覺中島瞇著的眼周肌肉放鬆了下來,捕捉到對方隱約透出的、那久違的柔軟氛圍,菊池遞上為對方買的飲品。中島沒有接過,只是伸出手示意菊池將自己拉起身,而他也這麼照做。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中島離自己有點近,感受不到對方鼻息卻比預期中的還要靠近。
望著自己手裡的飲料瓶,再看向對方垂下的眼睫,菊池踏近了一步帶著點試探緩緩將雙臂圈住中島。對方溫順地貼近自己的胸膛,擁住自己的同時也將臉龐擱上他的肩。
比起情情愛愛,此刻的擁抱更加平和純粹,菊池將另一人隱晦展現出的柔軟本質擁在懷裡。
ありがとう。聽到耳邊傳來對方同樣溫柔的聲線,菊池忍不住摸了摸對方烏黑的髮絲。
以後都一起來吧,特別是今天這個日子。面對他這樣的回覆,中島沒有正面回應,只是擁抱的力氣重了一絲絲。
「風磨還是一樣溫柔呢。」
突如其來的直呼其名讓菊池雙頰浮起微紅,只能咬著自己的唇克制住情不自禁露出的笑容,放在對方後腦的大掌輕輕拍了拍。
阿姨、希望妳不要太驚訝,也希望妳認同我喜歡妳兒子的心情。看著眼前的墓碑,菊池如此想著。
一手拿著還未被夏日高溫急速退冰的啤酒,一手拿著烤肉夾,聽著朋友們在不遠處的海岸線戲水傳來的打鬧聲,菊池微微嘆了口氣。
他熱愛海邊,即使是潔癖的他也還是克服了濕掉的細沙總是把身子、隨身物以及車子搞得髒亂的缺點。每年夏天總是會和好友們約好去海邊被紫外線虐待幾番。以往總是他號召及安排行程跟所需,今年他的男性友人們倒是主動攬起一切,起初他還樂得輕鬆,但到出發前一晚,他才發現以往的『熱血男子海灘遊』今年倒成了大型的聯誼,菊池這才想起那群要邁入二十後半的男性友人時常醉著酒哀著要女友的趣事。
主觀來說,他覺得他跟那些人倒是有很大的區別。比方,他確實是有喜歡的對象,再比方,他喜歡的人是男性。他的友人雖揣測過他的感情生活,畢竟他這半年來很難約,也沒有聽過他分享過豔遇等等,只不過他都神秘兮兮地笑著,機智地轉移話題。
十二人的隊伍,六男六女,其中一男一女是情侶,也就是說有伴的男性邀上了他的單身兄弟、有伴的女性也帶上了她的單身好姐妹們。
以前的菊池當然是樂見穿著比基尼的可愛女生對他獻殷情,但今天的他可是完全投入不了,所幸自願成為烤肉擔當。
自從阿姨忌日以來,他和中島之間有種微妙的變化,如果不是心細如他,搞不好還察覺不出來。表面上兩人的相處其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但中島現在偶爾會主動聯絡他,有時候會明確告訴自己外出的打算,等著菊池說出要陪同他。表面上看起來像是一般朋友在外逛街、吃飯,菊池倒是毫無罣礙地把這些當作約會。雖然中島不愛所以不常去人擠人的場所,像是尖峰時段的電車裡、又或是人滿為患的竹下通,私心滿滿的菊池偶會故意讓兩人陷在人群裡,他總會帶著紳士般的氣度卻又滿滿貪婪的攬住中島的腰、拉著對方的手邁過人群。
任何人來看這樣的相處方式,菊池認為大家都會打賭兩個人要在一起了。他很有自信地認為,沒有像之前那樣期間限定般親吻、讓他霸道地抱著睡的兩個人如今的曖昧指數比之前還要高,不是戀人卻也差不遠了。
明明是這樣的曖昧對象,但菊池卻已經三個禮拜沒見到中島了,連SNS上聯絡都很公事化跟簡短,這也是為什麼他現在毫無心思和朋友玩鬧。幾個主動對他示好的女生都很可愛、身材也很好,但他滿腦子都是中島健人。啊啊、還真的是認真喜歡上了呀,菊池這樣想著。
近期的中島常常有在外地的工作,日本國內飛來飛去,週末雖然大多數都在東京,但對方要不是抓緊時間休息,就是在為照片後製、或是忙著電影專欄的工作,搞得他也不好意思去找他,只能叮嚀對方要記得吃飯。
本來這個週末中島不會在東京,所以菊池才跟朋友說這個週末適合聚聚,沒想到對方臨時改變了行程,所以今天就會回到東京。他真的不是個重色輕友的人,也不是個需要和心儀對象黏在一起的類型,但今早他看到對方的訊息時,真恨不得掉頭殺去對方家,理性想到對方需要好好休息,他才忍下衝動繼續既定行程。
才將烤架上的肉翻面,就看到對自己頻頻示好、穿著純白比基尼的女生往自己走來,菊池撇過頭,默默喝起啤酒,想不起對方的名字。
果然,純白比基尼女想要和自己獨處,主動表示自己也要幫忙,他婉拒並說了怕肉汁醬料會飛濺燙到她,對方卻眼都不眨的說不在意。要是以前的菊池可是要開心死了,這麼主動又身材好的可愛女生,就算沒有要交往,也不排除要到床上交流一下。
幸好剩下的人也陸陸續續回到休息區,打破純白比基尼女製造出的兩人空間。好友湊到身邊對自己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壓低了聲音問著他和『アヤノちゃん』的進展,菊池翻了個白眼表示他這才知道對方的名字,並在對方說了『上床不需要知道名字』時狠狠肘擊了對方。
所幸他的好友們沒有完全把精力放在那些女生身上,在吃過烤肉後,菊池還是和他們像以往一樣玩了沙灘排球,女生們就在一邊的陽傘下休息聊天。估計那些女生八成是在討論他們這些男生就是了,畢竟除了有女友的那位男生們剛剛也在討論單身女生們。菊池後悔沒有參與旅行的計畫,明明平常他們都是當天來回,這次的變相聯誼會可是兩天一日的安排。他認真思考著是否要拋下他的朋友們先行離開。
自告奮勇地擔當起晚餐食材的購買,並在任何人、特別是女生們說要加入幫忙前跑上車,菊池鎖好車門大大地呼出一口氣。等待著冷氣將車中溫度給降下時,他一邊考慮著晚餐要做什麼,又忍不住思索著那位肉食性純白比基尼女會如何進攻自己、而自己又要怎麼拒絕。菊池環顧著四周走動的人,驚訝地發現不遠處幾個背著大包小包的人群裡有個熟悉的身影。
畢竟有點距離,再加上對方不應該出現在這裡,菊池趕緊拿出手機播打中島的電話欲要確認。手指敲打著方向盤、毫無耐心地等待電話打通,滿懷期待地希望盯著的身影接起自己的電話。四聲、五聲、六聲過去了,正當菊池失落地要按下通話鍵結束時,他看到人群裡那個身影跨離開同伴們、拿出了口袋裡的手機。
電話接起了,是他。
「你在海邊嗎?」
「、誒、你怎麼知道?」
「我在你十點鐘方向的車子裡,紅色小卡車前面。」
菊池看著中島拿下墨鏡、依照他的指示搜尋著他,嘴角拉起了富有期待的微笑。他和中島對上了眼,看到對方也淺淺一笑。
「你不是在東京嗎?」
「本來預定是這樣的,但臨時說要來湘南海岸拍一個特刊的主題,就又被拉來了。」
「那今天工作結束了嗎?」
「嗯、雖然說當天來回也可以,但他們明天要繼續收集資料,給我順道安排了住宿,所以明天才回去。」
雖然覺得他們明明就可以直接面對面對話,現下卻慶幸著他們隔著點距離,即使對望著卻不能精準察覺彼此的表情變化。
「...我們很久沒見了。」
中島像是抿了抿唇,微微低下頭讓瀏海遮住了眉宇,呼吸聲卻清晰地自話筒另一端傳來。
「要回東京嗎?或是來我的飯店?」
完全意料之外的直球讓菊池太過震驚而忘了要吞咽口水,等到大腦消化完中島的字句,想要回應卻被嗆到。菊池放下手機低頭咳著,平緩了下來抬頭就見到中島站在車子的副駕駛座外,一臉打趣地望著自己。
趕緊解鎖讓對方上車,菊池還是不敢相信他竟然就這麼在湘南海邊遇到中島。
「那麼容易被嚇到?看來你吃飯的時候不能亂說話,不然噎死你。」中島邊把身上的包包丟到後座,邊取笑著他。
菊池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想了想便在中島坐定時傾身抱住對方。對方大概是有估算到他這個動作,沒有反抗他的動作,反倒伸手摸了摸他的後腦。
「我還想說要回東京,但你頭髮又乾又黏、又聞起來像海,還是回飯店吧?」
「嗯、湘南可是我地盤,你今天根本沒玩什麼吧,明天回東京前帶你逛逛。」
等到中島跟他解釋了自己已經跟同事說好了要分開活動,菊池總算是想起來被他拋棄的朋友們。或許回東京後會被這群朋友當面痛宰一遍,但當他提了少了一個男生競爭的優勢後,本來還在抗議的對方倒是安靜了下來,吩咐對方下次要事先告知是這樣的聯誼旅行後,菊池才開心地掛了電話。
「哦~~所以今天都在跟可愛又穿著裸露的單身女生在一起呀?」
菊池瞄了中島一眼,發現對方一臉玩味:「我好歹也算是受歡迎的。」
「哦~~」
「吃醋嗎?」
「這倒也沒有。」
菊池搖了搖頭,想著如果對方直接了當的承認自己有在吃醋,那他才要覺得奇怪。
等到菊池將一身海味用沐浴乳給沖洗掉後,他才意識到中島飯店唯一的床只比單人床還要大一點。也不是說中島有強硬拒絕過自己,雖然菊池還是會在中島家留宿,但他都不曾再摟著中島睡過。或許是他下意識裡不想要用那些行為給自己兩人在交往的假象吧,即使偶爾在人群裡攬著、牽著對方,但他都膽小地躲在表面上單純的意圖後。
中島回到房間時,見菊池還維持著僅以毛巾裹下身的裝扮,愣了一下後才催促對方快點換衣服、出門吃飯。菊池見對方刻意背過身來看著手機,興起了逗弄的惡趣味、上前抱住對方。
「不知道這間飯店牆壁隔音好不好。」
「...你又在打什麼主意了?」
就著環住對方的肩的姿勢,菊池將臉埋在對方的頸間蹭了蹭,滿鼻子都是剛抹上的香水和對方費洛蒙混和的氣味,酒精味還有點重,但菊池依舊很喜歡。
「很久沒見面了,你覺得呢?」
「旁邊的房間是同事,所以我只想要安安靜靜、平平穩穩地睡覺...況且他們也不知道你在這。」
「那~我們就只好小小聲地聊天了,我會小心不讓你笑得太大聲的。」又蹭了蹭、嗅了嗅久違的香水味,菊池這才退了開來,因為中島的小聲咋舌露出了個得逞的笑。
帶中島到以前就很喜歡的餐廳飽餐一頓後,兩人散著步走回下榻的飯店,沿路上菊池分享著大學時在這城鎮的回憶,時不時逗得中島笑出聲。在回到飯店前,兩人到附近的便利商店買了點啤酒和零食,經過擺著保險套的地方時,菊池鬼迷心竅地盯了好幾秒,最後還是摸了摸鼻子走到收銀處。
菊池才剛打開酒就聽到一旁的中島叫他脫掉上衣,才正想著對方是不是熱暈了、這麼主動,回過頭就看到對方手裡一罐蘆薈凝露。望了眼自己泛紅的手臂,菊池這才想到剛剛洗澡時還用冷水試著為泛熱的皮膚降溫。
「你這是沒擦防曬還是擦了過期的啊?」
「估計是汗或是海水沖掉、又沒補...」
乖乖脫掉上衣讓中島為自己從後背開始塗抹,明明是個單純不過的動作,但菊池卻覺得全身熱了起來、像是要在冷氣房內蒸發這些冰涼的凝露般,只能邊喝著一點都沒有幫助的啤酒轉移注意力,邊讓中島跪到自己身前繼續進行作業。
「感激是感激,但你這樣是讓我抱不了你是吧?」
「、是、是呀!」大概是沒料到自己會這麼說,中島頓了一下才瞪大了眼睛回應道。哎、這傢伙最近有點沒像之前那樣那麼犀利了,有時候會露出這樣破綻百出的反應,真是可愛,菊池這樣想著。
想著想著,菊池趁著中島一個不留神,湊近了臉就親了中島一下,無視對方怒瞪過來的眼神,菊池沾沾自喜繼續喝著手裡的啤酒。
「最後一次是白色情人節的時候?只是親一下而已,別那麼生氣嘛,我為你守身如玉耶。」
「我又沒叫你這麼做。」蓋好了罐子放到一旁,中島縮到靠牆的床角,拿起自己的啤酒喝了喝。
望著自己一身還未吸收完的凝露,菊池抬起頭看向中島:「或許你不喜歡聽,但...喜歡唷、認真的。」
「...幹嘛那麼突然?」
「經過今天這樣半聯誼的活動的感想,就這樣。」仰頭將所剩無幾的啤酒解決,菊池站起身將空酒瓶丟到垃圾桶去,拿起一邊擱置的浴巾。
中島又悶了幾口酒,嚅囁著:「傲嬌就繼續傲嬌下去呀。」
「喂、你幹嘛!」
「把吸收太慢的凝露給擦掉。」語畢,菊池將沾了剩餘凝露的浴巾丟回椅子上,上了床就跪到中島面前。
「雖然不把背露出來,確實是可以專注於眼前來的敵人沒錯。但是縮到角落代表你已經沒有地方可以跑了唷。」
把中島手裡的啤酒罐奪走、放到床頭上,菊池把縮成一團的中島拉起讓對方跌進自己懷裡。久違的見面,久違的面對面擁抱,淡淡的幸福感透過擱在背後的手溫、伴隨著對方的低聲嘟囔蔓延開來。
......
解決掉購買的啤酒時其實並沒有太晚,但空氣裡飄蕩著微妙的、似是會把什麼給一觸即發的氛圍促使兩人默契地決定趕緊熄燈就睡。
是這樣打算的,但菊池卻隱隱覺得昏暗的燈光是有弊無利。
晚間就發現的床的狹小,兩個人的背之間是若有似無的距離,肌膚沒有碰觸到,對方的體溫穿過那空間打在自己的背上、烘暖共享的空間。疲累的菊池卻完全沒有睡意,聚精會神不想讓自己衝動的又做出什麼,即使他全身上下的細胞都試著說服他。
先動作的是身後的中島,打在自己後背上的鼻息告訴菊池中島已經整個人轉了過來。
「你的背面跟正面曬的程度差不多。」
想著對方下一個動作是什麼,中島這個恰似毫無前因後果的問題讓他一頭茫然,才覺得這是個超過於他智商的問題,菊池終於意識過來背後的含義。緩緩在狹小的空間轉過身,感受到對方薄荷味的吐息打在自己唇上,他所幸將不知該怎麼處裡的手擱在對方腰上。
「吃醋了?」
窗外透入的月光將中島不肯定卻也不否定的神情傳達給了他,菊池完全無法克制的欣喜若狂一表無疑。
「你一臉得意的樣子讓我很想打下去。」
中島一臉說到做到的樣子讓菊池硬是收起了裂開的笑容,抿緊唇就為了不表露出溢出來的歡喜。
腦子動的飛快的菊池還沒想清為什麼中島輕輕皺起了眉,就先一步感覺到唇上對方的溫度,還沒理解現下的狀況,他就被對方壓在床上,一氣呵成下長腿一伸就跨坐在自己身上,嘴上的親吻帶著滿滿的攻勢。雖然這個走勢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但菊池很快地以同等的熱度回應對方的動作,一隻手搭在對方後腰、一隻手探進衣襬順著脊椎往上摸,嘴唇毫不吝嗇打開歡迎中島竄進的舌。
菊池讓中島帶領著兩人、好好體驗著中島值得紀念的首次主動。舌尖被吸吮著,唇瓣被啃咬著,細長的手指揉著他細軟的頭髮,輕輕搖擺的腰磨蹭著隔著布料相貼的下半身。不是第一次的經驗,但因為是身上這個人,菊池完全欲罷不能。說到底,有誰可以在喜歡的對象這樣對待自己的時候把持住?
吐槽著自己腦內一句像是小說裡『不知過了多久』的老套過渡,確切意識到兩個人這突如其來的熱吻已經過了很久的菊池空出了一隻手捧住中島的臉。中島緩了下來,睜開朦朧的眼、平復著紊亂的呼吸。
「如果你吃醋是這樣的反應,那我要多讓你吃醋了。」
「誰說我吃醋了?」
臉上大概又是中島討厭的那個表情,菊池趁著對方一個不注意就翻身把兩人位置對調。
「幫我擦背的是男性友人唷,才剛見面就讓女生擦也太過奇怪了吧。」
好笑的看著中島一臉領悟到自己小題大作又要假裝沒這回事的表情,菊池在中島最終決定別開臉不看他的時候,低頭含住露出的耳垂舔弄著,惹得懷裡的人一身輕顫。
「是女生就吃醋,但不吃男生的醋?我還擦了他的背唷。」
「、不要、啊、弄我耳朵、、你是直男呀,為什麼要吃男生的醋!」
「說得也沒錯,嘛~但我是對你有反應的直男就是了。」
有別於上次在中島家擦槍走火,菊池這次沒有一絲隱晦地用自己火熱的下半身緊貼著對方的,在對方轉過頭時奪取那雙紅潤的唇瓣,把對方想要說出口的字句悶在兩人的唇舌裡。中島任他把睡褲給扯了下來,兩人都起了反應的下半身隔著薄薄的布料碰觸著。
「想怎麼做?」
中島輕輕在菊池唇上吻了吻,就讓他再一次躺在床上,自己跪到他大腿間,將硬是被撐起的內褲給脱了下了。
「要射了要說唷,我不喜歡吃。」
おまけ
「你為什麼一臉苦悶的樣子?不爽嗎?」
「爽當然是爽,而且還比任何女生都好。想到你是跟別人練出來的,也這樣給很多人口過,我就不開心。」
「......」
「你要怎麼補償我?」
「我為什麼要補償你?」
「你給別人口過幾次,你就要給我那麼多次再加一。」
「所以說了、我技術好跟補償你有什麼關係?你享受到成果不就夠了。」
「或許沒關係,但我還想要。」
「......」
「你沒否定喔!」
只圍著一條浴巾的菊池在客廳晃了一圈,沒找到要找的人,便往臥室邁去。推開沒有緊閉著的房門,就見中島背對著門側臥在床上、玩著手機。
聽聞到他的動靜,對方扭過身和他對上眼。
「這麼大方展示身材,是又想要誘惑誰了?」
本還不覺得自己這裝扮有什麼問題,畢竟他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也時常裸著走來走去,被對方這麼一說,他索性手肘撐著、側躺到對方身邊。
「還說我,有人洗完澡就躺到對方床上等另一個人洗澡,是想要暗示什麼?」
「嗯哼?是誰一臉捨不得我回家,想要我留下來陪。」
輕笑了一聲,中島抬起手拎起披在他頭上的毛巾,像是在為剛洗完澡的狗去除水份般擦拭他洗淨的髮絲。
隨著對方垂下手的動作,菊池跟著往中島的方向傾身,想要親吻對方卻被另一人側過臉避掉,只好無奈地將臉埋進對方的肩窩。
「不是說不是為了這個才叫我來的?」
「當然不是,但你躺在我床上一時忍不住。」
本來預計要一早帶著中島晃晃海邊跟鄰近的城市,但兩人前一晚的突發事件再加上之後膩人的溫存,導致本身就是起床困難戶的兩人到了退房時間才硬是清醒。不過也不打緊,這個完全計畫外的兩人遊怎麼玩菊池都覺得賺到了。
中島下次的工作安排是四天後可以當天來回的近郊拍攝,因為最近都沒有好好休息,工作狂的中島終於決定給自己在這幾天好好放假。自菊池一聽聞對方這樣的安排後,他就興起了和對方這幾天都待在一起的念頭。
他在距離中島家的高速公路出口前十分鐘開了口:「這幾天在我家好好休息吧?」
「什麼意思?」
「我總覺得放你回家你又會開始工作了,畢竟你的興趣跟工作那麼相似。」
宛如被說中般,中島一臉想要說些什麼,卻又反駁不了。
「你不想來我也不會強迫你啦,但還是想要問一下。」
「...你要幫我準備三餐嗎?」
「我是這麼打算的。」
「只是乖乖睡覺,其他什麼都不做?」
「我又不是為了那個才問你的...」
「但你有想過吧?」
「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做什麼。」
「哦~那...我就去試試你家床好不好睡吧。」
剩餘的周日倒是沒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為接下來幾天的伙食購物再為兩人準備好晚餐,撇除中島故意提醒自己因為衣服在洗衣機裡、所以在菊池借給他的居家服下並沒有穿內褲以外。
坐在沙發的一頭,電視上播著受歡迎的綜藝節目,菊池刷著自昨天離開朋友後就沒注意的群聊。根據群聊裡分享的訊息跟照片,剩下來的十一個人裡沒被他的離開而有影響,幫忙傳達給女生們消息的好友們也紛紛說著回到東京要好好拷問他,還敘述了那個純白比基尼女在聽到自己不會回來時有多麽失望。算是預料到的結果,菊池沒有太驚訝卻也不知道該在即將到來的拷問說些什麼,報告說是因為湊巧遇見喜歡的人這倒也沒什麼,但只會引起大家一陣八卦。他向來就不是個高調的人,特別是戀愛這一塊,何況中島跟他的情況還格外特殊。
另一頭的中島湊了過來,看到他手機上顯示的照片而一臉好奇,問著他看是哪個女生看上他,在菊池給他看了照片後,中島說道:「挺可愛的嘛~不後悔?」
「長得可愛是一件事,可是個肉食派...明明穿了一身白。」
「你喜歡草食的呀,我還以為你會喜歡主動的。」
「硬要講的話我喜歡小惡魔型,但其實有點天然底子的。」就像某人,只是菊池沒說。
對方點了點頭沒有多做反應,目光放回電視上,但卻沒有回到原本坐的位子。
任接下來放假的中島在客廳看電視玩手機,得一早起床上班的菊池洗漱完脱了衣褲就躺在床上。本以為另一人會玩到天亮才睡,沒想到他被子都還沒蓋熱另一人就跟著鑽進被窩。
「姑且問一下,中島さま給小的抱一下嗎?」
「、嗚、嗯...」
在自己的床上抱著中島,對方還乖乖待著,菊池著實滿足,落了幾個吻在寬大衣領下露出的肩膀後便安心地閉上眼。
在中島在他家休息了幾天後,菊池選在對方一早就出外拍攝的日子和爸爸見了個面。今早和爸爸約定時間的時候,他微微心虛著近來總把空閒的時間優先給捉不住的中島,就連今天要跟爸爸見面也是有目的的。
餐桌上擺放的是老爸為數不多的拿手菜,藉著味增湯潤了潤喉,菊池故作漫不經心:「老爸、我留在你這的備用鑰匙可不可以給我?」
對座的老爸挑了挑眉,撥了撥散落的瀏海回應道:「有了戀人就不顧老爸了嗎?」故意裝嚴肅的語氣卻馬上破功,邊笑邊啜飲著啤酒,望著一臉尷尬的兒子。
「還不是戀人就是了,如果有那一天的話...」句尾還補充道爸爸幾乎不會造訪他的公寓,所以他才動了這個念頭。
「不是戀人、那對方會要你鑰匙嗎?」
「大概不會吧,但我想要給。」
「那麼沈重的意味,小心嚇跑人家。」嘴上是這樣說,但這從沒給他擔過心的聰明兒子都這樣開口了,菊池父親還是答應了要給回自己保留的備份鑰匙。
「就算沒有要給他鑰匙,也完全捉摸不定,他隨時要跑我都還沒不意外...」菊池瞅了父親一眼,才又說:「畢竟對方有消失的前科。」
瞧父親一臉的不解,菊池下定決心跟對方攤牌。
「是中島健人唷、那個對象。」
瞠目結舌的模樣在他預期裡,畢竟消失五年、當作親身兒子愛護的人怎麼就突然重新出現在他們的生活裡,還要以兒子努力追求的對象的角色。
菊池交代了和中島偶遇的來龍去脈,明智略過他和中島兩人間的戀愛遊戲。
「我是連我自己都覺得意外地、卻真心地認真喜歡上他了。或許永遠不會在一起,但我寧願單相思也不想要他再消失了。」
「我還是很震驚,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不會懷疑你的認真。但我還是想要你幸福、開心。」
點了點頭表示感激老爸的認可,菊池望向不遠處擺放的一家四口合照、輕輕笑了一下:「那就麻煩你多跟阿姨祈禱讓她去開導那個人的死腦筋了...從來也只有她的話能讓他乖乖服從。」
父親也回憶起往事,跟著笑出聲:「幸好當初我沒有正式領養他,不然你這可是亂倫呀、風磨。」
「就算是亂倫,也請你原諒了...至少那樣他是法律上都認可的菊池呀。」
口袋裡揣著家裡的那份備用鑰匙,菊池若有所思地踏出公寓的電梯。還以為是幻覺,定睛一看才發現家門前站著中島,趕緊快步走了過去。
「我以為你會回你家。」
「是這麼打算的,但我行李都還放在你家。」
「等了多久?你跟我說一聲,我就馬上回來了。」
急忙打開門讓兩人進屋,想著該怎麼挽留住對方,沒想到對方根本也沒打算要離開,嚷著全身酸痛、拿著換洗衣物就跑進他浴室裡。
菊池覺得這狀況好的有點可怕,中島不再只是被動當然是好事,但真的不能怪他懷疑現在這樣的順利是暴風雨前的平靜。想到此,菊池忍不住吐槽著自己如此M的心態。
慶幸明天就是星期五,這禮拜最後一天得要被鬧鐘一早吵醒的工作日,菊池見中島還在認真處理、篩選今天拍攝的照片,就先一步爬上床準備入睡。和爸爸的談話還掛在心頭,導致他一時半刻滿腦子亂糟糟、靜不下來。
聽見房外的動靜和傳來的腳步聲,菊池趕緊闔上眼。其實就算他還醒著也無所謂,只是略顯沈重的心思跟對方處處有關聯,他還是選擇了不在今晚正面接觸對方。
和自己身上同樣的沐浴乳味隨著沉下的床墊竄進薄被裡,為對方留著的那盞床頭燈還點著,假寐間他感受到對方不敢放大動作調整姿勢,腦中浮現對方小心翼翼的動作就覺得很可愛。是、他這是百分百的情人眼裡出西施,但他也不管了。
讓他不解的是,他可以透過對方鼻息知道中島是面朝著自己,那方向並不是對方習慣的睡姿。即使沒有相望,但被單方面注視還是很害羞,何況他也不想被對方發覺自己還醒著,想著如果對方再不關燈,他就要翻身不再讓對方有機會盯著自己。
努力保持平穩又緩慢的呼吸頻率,非睡眠狀態的心跳速度他也管不著了。默默數著數,還沒到他制定的一百就自臉頰感受到另一人細長的指頭傳來的溫度。對方的指頭輕柔地滑過自己的臉頰,順著下顎線條滑至另一側,再滑回來,還戳了戳臉頰的肉。沒有任何聲響,但他幻想著對方臉上會掛著一抹笑。指頭換了個姿勢輕輕捏了捏自己的臉頰,這動作喚起小時候的回憶。
『像是棉花糖一樣!』他還記得對方當時的語氣及笑得眼睛彎彎的表情。
內心交戰後,菊池還是選擇睜開眼睛,一眼就望進對方猝不及防的眼底。
趁著對方睜著圓滾滾的眼、鬆開手的同時,他拉住還未抽回的手就將對方往身前帶。唇瓣停在對方的之前,卻沒有再進一步抹去那釐米間距。
「還是像棉花糖一樣呢、風磨。」近距離的懾人對中島來說仿若不存在,轉眼就消失的驚訝後,他又是那一身游刃有餘。
「...擾人睡眠好嗎?」
「要處罰我嗎?」
菊池沒有說話,只是鬆開中島的手,改摟住對方的腰,手指剛好蹭到掀起的衣襬而裸露出的皮膚,碰觸到那熟悉的、比自己稍微高一點的體溫。
「改變戰術,不主動、改跟我耗時間?」
「我主動、你說我貪得無厭,那我只好退一步了。」
「我還以為這幾天你會突然把我撲倒呢,結果什麼都沒發生。」中島的手滑過他的鎖骨、順著他的斜方肌往耳後摸,指腹糾纏住最近長長的髮尾。腕內的脈搏靠在自己的頸動脈,菊池再一次認知到這人在誘惑人這個領域是個佼佼者。
「其實我真的是個貪得無厭的人。我一直等著你再一次像在湘南那晚一樣主動。」
聽他這麼一說,中島笑了出來:「你明天要上班,所以我們就小嚐一下,你有反應我可不負責。」
「じゃ、いただきマシュマロ!」
真的是小惡魔。
他跟中島算是吵架了嗎?
不、不是吵架,應該說是他單方面被中島給傷到,一下子失血太多,讓菊池只想躲著對方舔舐自己的傷口。
這一切都要起源於兩個週末前中島要回他家前,飯後兩人的對話。
菊池記得他那時候還在跟好友聊對方最近跟交友軟體上認識的對象的進展,沙發另一頭的人突然問起他喜歡自己哪一點。他愣了一秒,眼角視線裡的對方面朝著他,貌似是認真地想要知道自己的答案。
對喜歡的事物的認真和投入的熱情,他這樣說,句尾微微上揚,不是很理解對方問話的用意。面對他這樣的回答,中島似乎非常不能理解,我對我喜歡的事物的熱誠為什麼會是你喜歡我的原因,他又被問道。
好問題,菊池這樣心想著。
「不是每個人都有興趣、喜好,就算有,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像你這樣把他們當作生活的一大部分,不僅賺得了錢,還很樂在其中。我喜歡你很認真地對待它們,我覺得你專心活著你想要的生活這點很好。」
「你這樣說不就只是羨慕、憧憬我有辦法這樣活的能力而已嗎?」
菊池被問懞了,轉過臉和對方對視。
「這不是拷問。說到底你喜歡不喜歡我,我在不在意我也不知道。」
「你這樣說我覺得我應該感到難過。」這氣氛讓菊池有點不適,放在身側的手揪著寬松衣襬試著轉移他滿身的緊張。
「那你還喜歡我什麼?」
「...愛笑?」見對方一臉等著自己再多說一點的神情,菊池又說:「感情豐富...?」
「那如果我哪一天受傷或生病,導致我沒有辦法有情緒、也笑不出來,那你還會喜歡那樣的人嗎?」
說不是拷問,但菊池如坐針氈,「這個比方有點難代入,但我希望我已經喜歡上那個人的本質,所以我想我還是會喜歡的。」
「那菊池覺得我應該喜歡上你什麼?」
「誒?」
「我們都已經這樣八、九個月了,也不能這樣一直下去吧。」
現在是什麼情況,他和中島不是漸入佳境嗎,難道這就是他之前烏鴉嘴想到的暴風雨?
「...我當然是不討厭你,不然我也不可能和你待在一起,但是、然後呢?」
然後?在一起,不在一起,不就這兩個選擇嗎?
「說點什麼吧。你也不想這樣繼續浪費時間在我身上吧?」
「我沒有覺得我在浪費時間。」嘆了一口氣,菊池淡淡回應道。
鬆開手裡握著的布料,既然都講到這了,他也只能直白地問了:「你覺得你在浪費時間嗎?」
「我們之間的事從頭開始、從任何角度來看,都是對你不利,我覺得你還是多為自己著想比較好。」
如同前幾日跟老爸說的,即使不是以戀愛對象的身份,就是因為知道他想要對方在他生命裡,他才滿足現況呀,這樣不是為自己著想嗎?菊池沒有說出口,一部分是因為不擅於直白的表達,一部分也是認為無濟於事。
垂下視線,自嘲般、帶著無奈跟失望輕笑了一下。
「老實說,我覺得我已經把自己最真實的一面給你了,你如果真的喜歡不上我,那我也沒有辦法。」
望著中島細長的手指因為自己投降般的話而被主人握進手心,菊池站起身走到一旁的置物櫃,拿出置於抽屜裡的那份備用鑰匙。
「聽聽就好,我本來還想給你我家的鑰匙,讓你隨時要過來蹭吃的或是休息都可以。」
「菊池...」
「...抱歉,我想到我約了朋友在健身房見,你走的時候記得反鎖。」
沒等對方給自己任何回應,菊池進了房間迅速地換下家居服、拿起一向都備好的健身房包,避開還坐在沙發上的中島的視線就出了門,去赴那個根本不存在的約。
透過健身把糟糕的心情暫時用鍛鍊的專注力給替代,回到家的時後,中島如預期已經離開了,走前還把床具換了並把換下的床具給丟進洗衣機。他的心情還沒有完全調適過來,隨便弄了點東西吃,就早早上了床睡覺,畢竟他秉持著睡覺可以幫助自己調解壓力跟忘掉煩惱。
或許是比平常早睡,菊池難得在鬧鐘響起第一聲便清爽地醒了過來。
慣例進行晨間清掃,無可避免想起昨日的對話,嘆了一口氣,菊池思考了一下,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便決定要把這些日子都優先給中島的時間給回他的朋友們。
而菊池也真的這麼做了,兩個多禮拜以來,不僅沒有聯絡中島,有空閒的時間要不是多學習正職工作相關的知識,就是跟朋友聚聚。不知道他跟中島現在是什麼狀況的菊池,在獨處時心情有稍微低落的時候,他便提起筆把心情填進手上的曲子裡。
還得謝謝這個不知道是在冷靜期還是『分手』的狀況,菊池已經完成了五首跟他心情相符的詞,高效率跟高品質讓前輩連連稱讚。只不過前幾天收到的『Kreate N.』新曲,他連點開都沒那個打算,卻也捨不得退回。
菊池想過或許這就是兩人的結局,畢竟如中島所說的,兩人重遇的冬天到剛邁進的秋天的八、九個月以來,如果還沒有喜歡上,那喜歡的契機還有可能會出現嗎?雖然以他看來,如果有吃醋的舉動,分明中島是在意他的。
客觀來講,他應該要藉機放下,但如果這是個如此簡單就能做的決定,菊池反倒覺得他喜歡對方的感情也太過輕率,要對方喜歡上那樣的人也太不負責任。
菊池並不想要就這樣打退堂鼓,但他也決定要尊重中島的意願。如果對方真的不想要再這樣糾纏下去,那他就對方所願切斷曖昧的相處模式。總體來看,只要對方不要再消失,那菊池的願望也算是達成一半。
......
心態是整理好了,聯絡對方的時機還沒找到前,菊池意料之外先接到中島的聯絡。看到手機上的通話顯示的那一刻,菊池完全預想不到接下來——對他迄今二十四年人生來說、堪稱——戲劇化的發展。
十分鐘前,菊池跟朋友們在常光顧的居酒屋裡,邊大口喝著啤酒邊聊著近況。避重就輕帶過自己的感情話題,菊池趕緊丟了幾個問題給其他朋友以轉移焦點。看著幾個朋友打鬧著,菊池跟著笑出聲的同時,口袋裡的手機也震動了起來,拿起來的瞬間便見到『中島健人』四個字顯示在螢幕上。趁著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他接起了來電,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麼就被對方搶先一步。
「來接我...可以嗎?」
中島的情緒聽起來有點低,菊池想要詢問對方的狀況,但還是優先答應了。對方傳過來的地址是個餐廳、離自己所在地並不遠,告訴對方自己很快就會到後,菊池放下幾張紙鈔、在還沒被攔阻之前就出了餐廳的門。
所幸秋天的晚上還算涼爽,無視旁人側目,菊池像是日劇男主角般在街上奔跑著,本來大概要十五分鐘的腳程被他縮短了許多。喘著氣,對餐廳接應的人員禮貌性地微微笑,告知對方要和朋友會面就往中島所在的男廁走去。
幸好廁所裡沒有他人,敲了敲唯一闔著門的單間,就把中島給喚了出來。
許久沒見,對方換了個淺色的金褐髮色,還挺適合他的。菊池沒有說出來,他更擔心對方的身心理狀況。
「怎麼了?」
「久久一次出席工作上的應酬,每一個人都要灌我酒,我就先躲到這裡來了。」
菊池這才留意到中島比平常還要紅的雙頰和慵懶的眼神,看來對方已經喝了不少,大概是脫不了身才找自己求救。
「那我們拿東西就走吧。」
隨著對方有點虛浮的腳步,菊池讓中島領著自己走回餐廳裡頭,中島的同事一見到兩人就熱情地招呼他們。九人裡一半以上都是女生、有年上也有同齡,看到他彷彿是看到新的獵物被丟進母獅子群,大多數立刻就圍了上來,還往他手裡塞了一杯太過大杯的紅酒。菊池頻頻拒絕卻毫無作用,中島毫無掩飾地重重嘆了一口氣,用口語對他說了『二十分鐘』後就在一旁的沙發坐了下來。
怕生的他硬是擺上工作用的社交模式來應付這些單身女性,菊池故意挑了個可以看到中島的座位,以便隨時注意對方的狀況。
本來只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的中島,沒過多久身邊就多了一個和他們年紀相仿、打扮時髦的男性。這當然也沒什麼,只是那個人也同樣給中島倒了一杯過於誇張大杯的紅酒,菊池的第六感告訴他這沒那麼單純。
果然,那個人舉起自己的杯子欲要和中島乾杯,而中島也一臉為難地拿起眼前的酒,玻璃和玻璃輕輕敲了敲,中島小小抿了一口,還沒來得及放下,就又被那個人催著多喝了幾口。
他的出現幫中島排解掉雌性的注意力,但雄性的威脅健在。抱持著不先入為主的態度,菊池沈下氣來,喝了口酒打算再多觀察一下。
這樣的想法是好的,但那個人想要和中島近一步發展的意圖越來越明顯,短短十分鐘,中島已經不知不覺要把那杯酒給飲盡,整個人姿態跟神色像是融化了的冰淇淋般軟啪啪的,那個男的還趁勝追擊般添加著更多的紅酒。兩個人不知道在說什麼,菊池只看到那個男的越靠越近,明明音樂聲沒那麼大,卻故意在中島耳邊說話。中島還有意識、有注意到兩人間的距離,往另一邊挪動了一下,卻被對方一個摟肩又縮短了距離。中島僵硬的笑容一清二楚,另一人卻故意無視。那個人不知道在給中島看什麼,只見中島別用興致地拿過對方的手機看著上面的內容。
看到此,菊池還能勉強說服自己對方搞不好單純只是喜歡肢體接觸,但這薄弱的立場在他看到搭在中島肩頭上的那隻手開始來回撫摸時立馬崩塌。這可不在吃醋的範疇裡,而是火辣辣的正面威脅。
站起身、撇下一句抱歉,菊池大步流星就急速坐到中島身邊的空位。
「在看什麼看那麼開心?」有樣學樣在中島耳邊問道,菊池恨不得馬上把那礙眼的手給撥掉。
中島的反應讓菊池很開心。透過金褐色的瀏海,中島那被酒意薰得迷茫的雙眼看了過來,等到他意識過來是菊池坐到他身邊來時,宛如鬆了口氣般將頭靠到他的肩上。因為中島的姿勢,那個男的也不得不抽離他的手,菊池也順勢摟住中島的腰往身上攬,而中島也軟綿綿地倚在自己身上。
越過中島的頭頂,菊池看到那個男人一臉難看,驅敵心大起:「把別人的手機還給他,我們回家。」
聽聞,中島乖乖放下手機,就著枕在他肩上的姿勢抬起臉和他對視。
「不能在這裡吻我唷... 止められないよ、俺。」
管不著另一個聽眾的想法,他那雙下垂眼被中島的話驚的只能瞠得大大的。
小惡魔,真的是栽在這小惡磨手裡了。
......
當中島把他撲倒在他床上時,菊池還處於震驚狀態,但身上的人可不給他半點餘裕,捧著他的臉就狠狠親了上來。濃郁的紅酒味充斥著他的口腔,本來還沒什麼醉意的他,被這麼剝奪了氧氣竟也一陣頭暈。
上腦了,對懷裡這個人。
勉強抓住了理智,菊池在事態變得難以收拾之前退了開來,引得中島不滿地撅起嘴。
「中島さん、你知道我是誰吧?」
「哈?菊池風磨啊,除非你這幾個禮拜改名換姓了。」
「很好,那你知道繼續下去只會發生什麼吧?」
「謝謝你尋求我的許可,我喝了酒,但是還是有意識跟理智的。」
抬起手理了理對方凌亂的髮絲,菊池說道:「你這主動的程度讓我有點擔心啊......」
「我喝多了就想要做。」
「我不在的話,你豈不是要跟那個男的開房間去了!」
「也不是沒有那個可能。所以,我不是要你來接我了嗎?」
見他又要開口,中島一個低頭就封住他微張的口,還有問題想問,但菊池知道中島不會允許他再一次打斷了,便也專心回應起懷裡的人的熱情。
順著對方的意思將自己的上衣給脫掉,中島俯下身將無數個吻印到他的下顎、他的耳後,溫熱的雙手也沒得閒,揉捏著他傲人的胸肌,蹭過在湘南那晚無意發現的、敏感的乳頭,並在他繃緊著身子倒抽一口氣時,順著脖子繃起的那條筋吮吻著。
像是不滿足他的反應,中島靈活的唇舌很快就替代他的手指覆上因為冷空氣而挺立起來的乳尖,被這樣直接的刺激,菊池沒忍住那一聲呻吟。他的聲音鼓舞著中島,舌尖繞著打轉的速度更快,在菊池掐緊他後背的衣料時,中島抬起頭噙著一抹笑和他對視了一眼,便又低頭照顧被冷落的另一邊。
中島刻意不碰觸他的下半身,但菊池全身的血液已很快的速度往分身竄,慶幸自己喜歡穿寬鬆的褲子,但也知道難受也是遲早的事。拉了拉中島的手,扯了扯對方的衣服,在對方解開襯衫鈕扣時,菊池也跟著把褲頭給扯了下來。望著他逐漸撐起的小帳篷,中島一臉會意的笑了笑, 幫兩人脫去了外褲。
明明知道他想要什麼,但中島狀似乖巧地趴進他的懷裡,又吻起他紅腫的唇瓣。菊池一方迎合著中島唇上的柔情,一方摟著中島的臀讓兩人的下半身磨蹭著。沾惹上前列腺液的內褲被菊池給扯了下來,兩人的慾望已經完全甦醒,並相互觸碰著,大手一握就將兩人的分身握住、套弄著。
「ね、有保險套和潤滑液嗎?」
雙手托著菊池的脖頸,大拇指撥弄著菊池喜歡戴著的金色耳圈,中島等待著他的回答時,時不時輕皺著眉像是要忍住身下傳來的快感般。
菊池當然是有幻想過進行到下一步,但也沒有想過那必須得發生,想著一切都交給中島決定。既然中島都開口了,他也興然接受。不過他是沒有打算第一次就要當受方,但如果中島想要,那他也不是不可以。
見中島熟練的將手指裹滿滑溜溜的潤滑液,菊池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希望對方至少詢問一下自己,但又不好意思問出那有點尷尬的問題。才這樣想著,就見中島跨坐在自己身上,沒有沾抹著潤滑液的手撐在自己的頭旁邊,身子往前傾。
瀏海下的雙眼對上自己的,菊池看到中島皺起眉、嘴唇微微張開吐出帶著不適的喘息,他這才意識到中島擴張的對象是中島自己。
看不到對方的動作,菊池也不知道該怎麼幫忙減緩不適,只能在對方將臉埋進他肩窩時,抱著他、摸摸他的頭髮、親吻他可以觸及的地方。
任中島依照自己的步調行動又過了幾分鐘,他終於撐起了身子,幫菊池舔弄了一陣後,拿起散落在一旁的保險套就幫菊池套上,塗抹上更多的潤滑液後,就讓他靠著枕頭坐躺著。
「在我說可以動之前,你不要亂動唷。」菊池點點頭,就見中島一手撐著他的肩膀、一手扶著他挺立的分身,對準了穴口就將腰往下沉。
兩人都很明確感受到穴口拼命地想要拒絕分身的尖端,聽到中島吭出一聲只有痛感的呻吟,菊池也不捨了。才想要開口叫對方停下,就見對方咬著牙抵抗著阻力繼續往下坐。
「喂、慢點啊!」
「長痛、不如短、短痛、あぁ~」
來不及阻擋對方,菊池先一步感受到自己已經完完全全被對方腸道包覆,抬起對方猛地低下的臉,果然看到一向怕痛的對方紅了眼、掉了一臉淚。
「在急什麼呀,受傷了怎麼辦?」
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地抹了抹對方滿臉的淚,菊池捧起中島的臉溫柔地吻著,試著安撫對方身體上的疼痛。
菊池可以感受到中島漸漸習慣了他的存在,本來痛得不敢亂動的身軀往自己靠著,細腰也緩緩搖擺著、淺淺地讓自己的分身抽出又進入,疼痛也漸漸自吐出的喘息淡去。答應了對方自己不會亂動,菊池提起了手摸上中島因為疼痛軟下的分身、配合著對方擺動的速度套弄,或許是讀懂了他的心思,中島加快了速度、也放大了抽插的幅度,本來還控制得好好的聲音被雙重刺激給逗得越來越甜膩。
見中島漸漸找到快感,菊池這才有心思注意自己的感受。
被中島的甬道緊緊咬著,隨著一次又一次的插入感受到擴展的壓力而帶來的肉體快感,真的不是開玩笑的舒服。視覺感官上來說,看著中島藉著自己得到快感雖不是第一次,但現下的他比前兩次都還要豔麗,汗津津的、整身泛紅,淫蕩地扭動身軀、依著自身的喜好對自己索取快感。這一波得到的快感被轉換成慾望,壯大的慾望再一次成為擺動的能量,又一波的快感、又更強大的慾望,無限循環。
菊池看中島沈浸在那輪迴裡看得沈迷,沒意識到對方累得腰都軟了下來,等到對方停下了動作趴在自己懷裡才回過神。
「はぁ、好累...你動一下,但不要暴走了。」
低聲笑了一下,抱著對方往後躺,捧著中島的臀就從下往上頂弄著對方。試了試水溫,菊池漸漸用起自己喜歡的速度和深淺,中島沒有反抗,他也就按照自己的步調走。
被他擺弄著的中島突然拔高了呻吟,鬆軟得剛剛好的甬道跟著咬緊,嚇得菊池頓了一拍。
「怎麼了?痛嗎?」
一直將頭埋在他懷裡的中島抬起了臉、搖了搖頭,「你頂到了男性體內的G點。」
菊池愣了一下,想要再找到那會讓中島舒服的點,沒有花太多時間,他就看見中島被極度快感息捲,那色氣滿滿的表情削薄著菊池的理智。抓穩了中島,如法炮製地刺激著,惹得中島全身頻頻輕顫,喘不過氣來的呻吟夾雜著自己的名字。
ふうま、
ふう、まぁ
ふうまぁ、、ぁ、
顧不得對方一身汗跟乳白色的體液,菊池把保險套打了個結就將還處在高潮餘韻裡的中島擁入懷裡,輕輕親了親他。
「...不要跟別人亂開房間喔。」
「怎麼?只讓我跟你做嗎?」
「不行嗎?」
中島抬起手輕輕拍了拍菊池的頭,沒有回應。
「所以你以前都是這樣嗎?喝酒、被人拉去開房間,喝酒、找人去開房間。」
「まぁ〜」
「...我心情好複雜。」
「今天是意外被很多人灌酒,你也知道我不太喝酒了。」
菊池嘆了一口氣,打算翻身下床帶兩個人去洗澡,中島比他快一步拉住他,「你不問我你技術怎麼樣嗎?」
菊池黑溜溜的眼睛轉了一圈,他捫心自問技術不算差、體力也算好,而且中島也射了兩次,評價應該至少算中上?但問這個也太害羞了吧。望著眼睛閃亮亮盯著自己的中島小惡魔,菊池摸了摸鼻子,應著對方的要求問。
「えーとぉぉぉーー我又沒人可以作比較,所以你姑且算第一名?」
「はぁ?!你不是以前跟很多人睡過?」
「是呀,但我都是做攻方。怎麼、你覺得我做不了嗎?」
「沒、沒有!!!」
「太多驚嘆號了!」中島翻了個白眼,鬆開拉著菊池的手。
「怎麼辦,你這樣講讓我很興奮。」
中島瞇起眼睛看著他,噘了噘嘴。
「你不要誤會喔,我只是單純想要試當受方而已。」
「所以你才一鼓作氣坐下來嗎?傻啊。」
菊池看著對方咋著舌一臉不服氣的樣子就覺得好笑,正想要起身去放洗澡水,就聽到中島說道:「做了第二次估計我明天應該行動不便,所以你要好好照顧我。」
菊池沒忍住滿臉的笑意,中島也真是不輸他的傲嬌了。
都聽你的。
「老爸這個禮拜回鄉下老家了,要不要回家看看?」
表面一臉漫不經心,菊池內心卻無比緊張。對座的中島看了他一眼,慢慢咀嚼著口裡的食物。
中島之前就說想要看的電影剛上映,菊池在一個可以早下班的平日約了對方出來,還特地找了個風評好、又有中島會愛吃的餐點的餐廳用餐,菊池在前往餐廳的路上才發覺離老爸家不遠。餐點果然挺很吃的,中島也覺得不錯,但菊池心底默默糾結著是否要問出口,導致整頓飯吃下來他比平常還要安靜。
沈默了半晌,當中島回道『電影時間來得及的話,要去也可以』時,臉上看不出來有什麼勉強,見此菊池悄悄鬆了口氣。
算上去電影院的交通時間,菊池覺得時間綽綽有餘,兩人也就朝菊池家前進。走在曾經兩個人一起走過無數遍的街道,中島一臉稀鬆平常,反而襯托出菊池的小心翼翼。剛好經過一家準備關門的花店,中島停了下來,買了一小束花。菊池有點疑惑,但沒有說什麼。
「家裡鑰匙你還留著嗎?」
「嗯,也不能亂丟吧。」
讓中島先進了家門,望著對方熟捻地打開燈、拿出客用拖鞋的樣子,菊池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天。擺好了脫下的鞋,菊池低聲念了一句『ただいま』才靈光一閃理解中島買花的用意。跟著對方的腳步邁進客廳,中島直接往擺放著阿姨照片的角落走,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菊池也只是在背後靜靜陪著中島。
像是突然想到家裡這幾天不會有人,中島輕輕『啊』了一聲,捧起了放下的花束才轉身問他有沒有空的花瓶。倚在廚房門口看著中島處理那束花,菊池看了眼手錶確保兩人不會遲到。等到中島滿意地放置好那束花後,菊池領著對方走向兩個人曾經的房間。
畢竟房間的主人就在身邊,菊池敲了敲門、說了句打擾了才打開門,讓中島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如果有回應那就是靈異事件了。』
已經不知道多久沒進過這間房了。老爸特意保留著被主人拋棄的房間跟物品,在家具上都蓋了一層防灰塵的透明塑料。中島跟著走了進來,對被留存的擺設感到驚訝。
「明明清掉也可以的,放在這邊只是浪費這個空間而已。」
「你自己跟老爸講。自己做的事、自己負責。」
沒有逗留太久,因為中島表示想要看菊池的房間,菊池便帶著中島進了對門、自己的房間。畢竟大學開始就有自己的住所,小時候的房間也只是給偶爾會在家留宿的他才保存的,最後一次可能還是新春時陪爸爸的時候。不過爸爸定時會請的清掃人員倒也會幫忙整理他的房間,所以他房間並沒有累積太多灰塵。
「哇!好懷念!!!」
比起看到自己的房間,中島明顯對他的房間反應更大。不理解對方的莫名興奮,菊池隨便挑了本書翻了翻。等到沒聽到什麼動靜時,他才轉過身,看到中島背對著床、以很帥氣的姿勢坐在他的書桌一角望著他的方向。
「雖然你不重,但是請善待我的書桌。」
把手裡的書放回原處,菊池朝中島走了過去。明明是個比日本男性平均身高還要高的人,坐著的時候總是次次讓他驚訝的小隻,搞得站在中島面前的他格外高大。
「彎一下腰。」
近距離的接收到對方的上目線,菊池害羞地撇開視線,但還是乖乖聽對方的話、彎低了腰。還沒有時間思考對方要幹什麼,中島就伸長了手攬住自己的脖子拉了拉、親了他一口。大概是被他驚訝的表情給逗到,中島呵呵笑了一下。
「菊池家一起長大的兩個男生在菊池家玩親親!感覺是三姑六婆會喜歡的八卦題材。」
瞇著眼,菊池對自得其樂的中島有點頭疼,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雙手搭在對方腰際,身子一個大幅度向前傾就是一個深吻。中島被這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意識到身後是懸空的,只能摟緊菊池的脖子、長長的雙腿也反射性圈住對方的腿,就怕自己會摔下去。
等到菊池滿足了,他才移開嘴唇,卻故意維持著這個姿勢,但還算是體貼的抱緊對方的腰往自己身上靠,支撐著對方的重心。
「這樣才足夠給她們八卦吧,け·ん·と·お·兄·さ·ん。」
新奇地看著中島兩頰頓時泛紅,菊池停不了捉弄的玩心。
「害羞了,かわいい〜」語畢,還故意大聲親了親泛熱的臉頰。
惱羞成怒的中島撇過頭嚷嚷著:「吵死了!趕快讓我起來!」
又折騰了一陣子,中島才得以好好站立在地上。摸了摸一直弓緊的腰,不滿地垂了一臉得意的菊池。
「這麼誇張?又不是剛做完。」
「嘖、你小心我攻你。」
「你真的要也不是可以啦,但請溫柔對待我。」
「我可沒見你有多溫柔對我。」
「嗯?那你要不要一步步指導我該怎麼溫柔對你,我可以練到你滿意為止。」
露出了個痞子般的笑容,菊池知道中島又要垂他了。啊、果然。
......
中島沒有阻止他,菊池便也順理成章地在把對方送回家後跟著留了下來。
戴著眼鏡的中島坐在床上、在電腦上打著字,菊池知道對方是在紀錄今晚電影的觀後感,便安靜地躺到另一邊的床位、看著明天——確切來說是今天——的工作表。
整理好明天的待辦清單、回覆完朋友的訊息,菊池將手機充上電,翻了個身抱著枕頭看著還在工作模式中的中島。所以說了,中島對喜歡的事物的熱誠及認真是讓他真的很欣賞對方,即便中島不理解為什麼這是個構成戀愛喜歡的點。
百般無聊的他不時看了看中島在紀錄的內容,又或是盯著對方在鍵盤上舞動的指頭。才想就這樣摘去眼鏡睡去,視線突然注意到中島那側的床頭櫃上的兩樣物品。
保險套跟潤滑液。非常正大光明地被放在桌上。
這下菊池就算想要當個負責任的社會人趕快睡覺也不可能了。
在中島酒後主動邀約做愛後,兩人之間的肢體接觸頻繁了點,但菊池抱持紳士態度,除了剛剛在老爸家不小心趁著興頭講的那幾句,他這兩個多禮拜不明示也不暗示,依舊希望以中島為主導拿捏兩人間的相處。
誒?所以是他想做,還是覺得我想做而迎合我?
菊池知道他現在表情應該很怪,想著不要亂動以免被中島發現,他便發現中島剛按下存擋的按鈕、闔上了電腦,接著還把電腦放到桌上、那兩樣物品之後的空位。仰過身、兩人剛好對上視線,菊池下意識地舔了舔擦了桃子口味護唇膏的唇。
「要做嗎?」
「誒?」
「但是你明天要上班,還是算了吧。」
「誒?」
「晚安!」
摘下鼻上的黑框眼鏡,中島關了自己那側的床頭燈就躺了下來、閉上眼睛。
「ちょっと待って、沒有人開了個頭就又擅自結束的吧。」
「你明天要早起上班,我只是為了你的睡眠和工作著想,不對嗎?」
他忘了,這個人也很擅長辯論。
「謝謝中島さん的關心。但是你這樣一搞,我怕是睡不著覺了。」
「思春期?才這樣就睡不著。」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也是挺讓人火大的。」
本來還閉著雙眼的中島這下總算是睜開了眼睛,想搗蛋的想法直接傳達了過來。只見對方伸出手摘掉自己臉上的眼鏡,藉著擺放到自己這側的桌上的動作窩到自己懷裡。
「要乖乖睡覺、等到週末再繼續,或是現在做,菊池さん決定吧。」
「...有現在做、但是週末也做這個選項嗎?」
「得寸進尺。」
中島扯了扯他最近也染淺的髮絲,把他的臉拽了過來就輕輕咬了他鼻頭一口。
「...我剛剛洗澡已經做好擴張了,可以直接進來唷。」
到目前為止,菊池都還可以乖乖睡覺去,中島這句話徹底粉碎了那個可能性,不僅把他情緒弄高了,連下半身都火速硬了起來。貼在他身上的中島當然也同時發現了這個變化,輕輕勾起一抹笑,扭過身拿過早就備好的物品就幫菊池開始準備。
享受著中島手裡的服務,菊池迫不及待地親吻上中島的唇,雙手也不得閒地跑進對方寬鬆睡衣裡肆意撫摸著。沒有被對方沒穿底褲的事實震驚太久,菊池的注意力著迷在光滑臀瓣握在他掌心裡的絕佳手感。指尖接著碰觸到一陣黏膩,順著弧度摸過去,直接刺激到穴口。感受到懷裡的人扭動著身體,菊池鬆開唇舌上的交纏,卻更近一步地將手指喂進像是在邀請他愛撫的小穴。
讓他上癮的嬌吟被誘了出來,像是獎勵似的,菊池也只是更興奮地將手指放得更深。搭配著潤滑,柔軟滑嫩的觸感讓他愛不釋手,仗著對方說已經準備過,菊池又加了兩根手指進去。又進又出,修剪整齊的指甲輕輕磨蹭著每個引起中島反應的地方,次次都讓對方敏感地不得不停下手上的動作。
刻不容緩地想要填滿這個人。迫不及待地想要被這個人填滿。
他進得很深,帶著丁點疼痛的腫脹感讓中島倒抽一口氣、出了聲讓他緩緩。被片刻蒙蔽雙眼的菊池愣了一下,滿是歉意的吻了吻對方泛著汗的頸子,等中島讓他動他才敢繼續。沒有浪費太多時間,菊池很快找到讓中島忍不住尖叫的敏感點,一次又一次的輾過、再粗魯地刺激體內深處。身下的人沒有體力撐著自己,菊池只好掐著中島的腰固定著他翹高的臀部,中島的手指掐著床單,彷彿是要透過掐得死白的關節將快感導出身體外。
菊池自認他索取得蠻橫,中島卻始終任他為所欲為。
仿若抑制不住那強大的快感,高潮之際中島整個身子都在顫抖、久久停不下來,菊池只是一個微小的動作都讓對方受不了。菊池緩了口氣,意識到自己有點太過度,緩緩退出還沒有發洩的慾望,讓中島好好躺著喘喘。他這才發現,除了脖子以上的白皙皮膚因為情慾跟身體上的活動染上潮紅以外,中島一臉濕潤,或許有一大部分是汗水,但菊池知道他又把他弄哭了。以男人的身份來講,讓性愛的對象舒服到哭出來,菊池當然是沾沾自喜,但中島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還真讓他有點內疚。
抽了張紙幫對方理了理一臉的狼狽,中島才張開眼用朦朧的眼神看著他,吸了吸鼻子後,伸長了雙臂讓菊池傾身抱著他。
「我才想到我這邊隔音不算太好,你好好吻著我,不然我要被投訴了。」
「啊...還是我們去你辦公室?你有裝吸音海綿。」
「我才不要在我神聖的辦公室做愛。」
見中島有精力跟自己鬥嘴了,菊池調整好兩人的姿勢後又再次進入中島,身子還是很敏感的中島只能掐緊抱著菊池的手接納他,連帶被咬得緊緊的菊池吭出一聲低呼,忘了要吐槽對方用神聖兩字形容辦公室這件事。
拾回擺動的頻率,菊池想了一下又說道:「一直吻著你,你又一直哭的話,你會不會缺氧啊?」中島被頂弄地只能皺著眉,咬著唇試著控制自己的聲音。「下次還是在我家吧?我沒有被投訴過。」
「所以你帶人回家試過嗎?」
「......はい。」
「你、」見中島一臉又要在嘴上佔上風的樣子,菊池對著中島的敏感點就是一陣快速撞擊,惹得中島只能咬住他的肩膀、嗚噎住止不住的嬌吟。對方咬的不輕,但菊池也乖乖承受了下來。
「你話太多了,我要讓你爽的說不出話來。」
......
十月很快就過了,中島這個月基本上都在東京,所以要不是菊池會跑去找他,就是把他帶回自己家。菊池沒有說出來,但兩人現在的相處模式基本上就是熱戀中的情侶。比之前還要頻繁的見面、在對方家留宿、興致來了還會滾上床單,真的只差一個官方認定。
即便是這樣,但他還真是拿不定中島內心在想什麼。
身邊的中島在進行電話會議,湊到對方身邊看著電腦上的內容,發現是十一月份和秋冬旅遊相關的拍攝及工作行程。之前中島就有提過十一月份會比較忙,沒想到還真的是像夏天那樣跑來跑去的行程。
上次的湘南行是例外,距離兩人的生日箱根行已經過了大半年,菊池思考著是否要再安排次旅行。但中島已經為了工作時常不在家,他又擔心對方不夠時間休息。
或許該等到冷一點,有足夠雪量的時候,帶他去滑雪?但中島好像不會雪上運動?兩人其實都有點怕冷,或許也可以考慮去沖繩,菊池自己也沒在冬天去過那裏,但有聽說過冬天可以在那裡賞鯨,只不過他要先吃個暈船藥就是了。
想著想著,喜歡計畫旅行的菊池趁著中島還在忙的時候,也拿起自己的電腦查詢接下來幾個月可以去哪玩玩。可惜沒有過多久他就接到錄音室前輩打來的電話,說是排班的同事請病假,需要人手幫忙一陣子。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他也曾經臨時請假過,菊池沒有多說什麼就告知對方會馬上出門。
菊池做好出門的準備時,中島也剛好掛上電話。
「你要出門嗎?」看到他背著工作用的包包,中島問道。
「嗯,幫同事代班,但應該只需要幫忙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就好。」
本來兩人要在中島開完會後去附近新開的餐廳吃中餐,這下計畫也泡湯了。
「你要自己去試試那家餐廳嗎?還是要回家?」
「我想想。」
「不想出去的話,冰箱有東西可以煮,要不然也可以叫外賣。」
見菊池操心叮嚀著他,中島好笑地嘟囔著,「別把我當小孩。不會讓自己餓死的。」
在搞定了兩組錄音後,前輩就讓臨時代班的菊池先行離去。去的路上只隨便買了便利店的便當果腹,菊池在要走進家附近的拉麵店前,打了通電話給中島,對方卻遲遲都沒有接起。沒有多加思考,菊池繼續往住所前進。
才想著對方是不是覺得無聊就跑回家了,打開門就看到對方的鞋還工整的擺放在玄關。說出的『ただいま』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但可以聽到電視節目裡的談話聲從客廳傳來。
走進了客廳,菊池就發現中島靠在沙發扶手睡著了,這也回答了他為什麼電話沒接通。也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睡著的,菊池決定換下外出服後就把對方叫醒,免得對方晚上睡不著。
經過餐桌往臥室走時,菊池頓了一下又轉過身回到餐桌邊。根據散在桌上的幾樣東西,看來中島是去了趟家附近的中華料理,但那不是菊池注意的點。放在中島錢包旁的是中島的鑰匙圈,菊池最後一次看到的時候,簡單時尚的黑色皮革鑰匙扣還沒有掛著這個哆啦A夢的吊飾以及圈在一起的鑰匙。那是他家的備份鑰匙,上次給對方看後就被他放在抽屜裡。
握著那束鑰匙,菊池喜不自禁地笑裂了嘴。
おまけ
等到兩人洗好澡躺進乾淨的被窩時,中島累得想要抱怨菊池的力氣都沒有了,憤憤戴上眼罩遮蔽外頭就要灑進的陽光後,就睡了過去。
上了一天班的菊池拖著用咖啡因勉強撐著的身子又跑到中島住所,給自己放了半天假的中島思考了幾秒,最後還是放他進門。
「你不回家睡覺又跑來做什麼?昨天做了那麼久。」
「你放心,我很珍惜我的生命,我現在做有暴斃的風險。」
攤在中島的沙發上,菊池摘下眼鏡、按了按自己漲痛的眼睛。
「你想要做的話,明天陪你。」
「我沒說我想做。」
「坐過來。」
滿意地發現中島聽話坐到自己身邊,菊池伸手摟住對方。
「身體還好吧?」
「還過得去。」
「晚餐想吃什麼?」
「...我煮吧。幫你放洗澡水,你好好休息。」
禮拜五的晚上從東京到京都的新幹線上意外地不少人,大概是大家都想要抓緊時間到京都賞紅葉吧,就像他一樣。
廣播播放著列車即將到達京都車站的訊息,菊池收拾著旅行途中拿出的各個物品,思考著到達車站之後的行程。多年以前來的時候,他記得車站附近有好幾家速食店,雖然應該還有在營業的餐廳,菊池只想趕快解決突然來襲的飢餓,好轉乘計程車到飯店。
提著一向簡便的行李,菊池邊理著外套、邊隨著人群往車站出口走,還沒來得及掏出手機找尋最近的速食店,菊池就見到本該在飯店會面的中島站在一旁打烊了的店面前。戴著耳機掃視著人群的中島注意到了他,露出了從他這個距離也看得出的微笑,邊把耳機收起邊走向他。
「怎麼來了?」
「不歡迎我來接你?」
「沒!只是很驚訝。」
中島沒有多做反應,只是轉過身朝著出口走,菊池望著對方的背影,低頭露出個笑。
本以為對方會朝等待計程車的地方走,只見對方微微側過身看向自己一眼,確認自己跟著後,就往反方向走。狐疑跟著對方走了幾分鐘,菊池和中島兩人到達了一家居酒屋。
「會餓吧?飯店附近都沒在營業了,這個時間也只有居酒屋開了。」
菊池點了點頭,便讓中島推開了門。
工作剛吿一個段落,午後的餐廳因為過了附近上班族午餐的人潮格外的清淨,雖然不能準時吃飯很餓,但菊池也挺喜歡這樣的悠閒感。等著餐點上來的同時,菊池打開了手機裡跟中島的對話框,還沒想到要傳什麼訊息,就見輸入中的泡泡顯示在畫面上,菊池小小雀躍著。
『明後天有安排嗎?要來京都賞紅葉嗎?』
中島因為工作的關係,上個禮拜日的晚上就已經到了關西地區,看來他現在大概是在京都。
點的定食剛好上桌,拿起筷子吃了幾口後,邊咀嚼著口中的食物,菊池邊查詢著今晚的新幹線班次,一邊想著今天可以幾點下班。
『好。我可以搭十點抵達京都的新幹線,要我訂住的地方嗎?」
『沒關係,我訂就好,再傳地址給你。』
『那就麻煩你了。晚上飯店見。」
本來因為週末要來心情就不差的菊池,答應了對方的邀約後變得十分開心,連下午預定的藝人不小心打翻了含糖飲料,導致他必須清掃休息區都沒有影響到他的心情。很順利地在計畫時間裡回到家,菊池整理好行李,隨便吃了點晚餐就往車站前進。
等到兩人在居酒屋吃了點東西、喝了點酒,到達住宿的地方時已經鄰近午夜。中島訂的地方設施、設計都很好,再加上臨時訂,這個房間一定不便宜。才提說要記得跟自己拿分擔的費用,中島卻只回了一句不用擔心。
菊池的注意力被房內的兩張床拉去,相離不遠的距離幾乎等同於一張床了。雖然兩人各種意義上的睡都睡過了,其實要訂一張床的房型也可以,但或許還是有那麼點顧慮吧,畢竟打掃人員會進來清掃。
「去試試這裡的溫泉吧,雖然現在沒有景就是了。」中島表示他出門前已經泡過,只打算沖個澡把剛剛在居酒屋的味道洗掉。
「不陪我嗎?」
中島挑著眉看著自己,他沒有多想就拉著中島往浴室走。
菊池倒是乖乖地洗澡洗頭,中島洗完澡就先一步泡到浴池去。浴池不算小但也不寬敞,菊池踏進浴池,沒有特意靠近對方,中島也在他伸了手就可以撈到身邊的距離。
「沒想到距離我們生日那次旅行也快要九個月了。」
「是呀,還記得上次某人還非常有禮貌地在浴池裡保持距離,現在直接摟著。」
中島雖這樣說著,但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菊池撥了撥頭髮,接著把對方的頭往自己肩上靠。大概是感受到水滴沾濕了他頭髮,中島嘟嚷著抬起頭剛好和他對上視線。一般狀態下,菊池不是很擅長跟對方對視。除了正面回應小惡魔模式的中島時,又或是他逗弄、勾引中島的時候,菊池意識到他也拒絕不了中島這帶著點不滿、像是央求他給他寵愛回應的眼神。
菊池抬手、捧著中島的臉,「キスしたい?」
「、才沒有。」
「我在問我。」
中島瞇起了眼睛,惹得他輕笑了一下、鬆開了手。努了努嘴,中島退了開來沒幾秒就說了句要先回房就踏離開了浴池。
泡完澡、吹完頭髮,等到菊池踏回房內中島已熄了大部分的照明。看到中島把自己裹在一床被子裡捧著手機,菊池把兩張床推近後就爬進中島那床被子裡。還沒有睡的中島當然知道他這一舉一動,但難得沒有出聲阻止或是口頭上調戲他。
「訂一張床的房型就不用這樣了。」仰躺著的菊池這樣說道,眼角餘光裡瞧見中島放下手機,撐起了身子、一手拖著臉看著自己。
「想要一個人睡都不給,菊池真過分。」明明嘴裡的話滿是抱怨,但對方的神情看在他眼裡可是完全不介意,菊池甚至敢大膽地用『撒嬌』兩個字來形容。
勾起嘴角笑了笑,菊池微微側過頭望向對方,修長的手指摸了摸中島柔順的髮絲、又順勢溜到對方唇上。
「キスしたい?」
「你這次問誰了?」
「你。」
「你這樣問,如果我回答想、不就很飢渴的樣子。」
菊池笑了笑,一個轉身、一個拉扯,就把中島壓在身下。被他的身影籠罩著的中島也勾起一邊唇角——不知道是有意又或是下意識,或許都有——舔了舔唇。
「只能親而已喔,要早起、又要走很多路。」
「はい、はい」
本來四條腿只是單純地交織著,中島不小心露出的嘆息引出菊池內心的獸性,摟著中島的腰的手抬起對方的腿圈在自己腰上,自己也順勢跪趴在對方的雙腿間。自己本來就只穿了條內褲,對方身上也只有隨意繫著的浴衣,因為姿勢的變動,浴衣也變得鬆垮垮的,增添了一絲色氣。顧不得中島薄弱的抗議,菊池順著對方敏感的耳畔往鎖骨親吻,扯開了浴衣直接逗弄起乳尖,出奇不意的行為讓中島驚呼了一聲。
「不說了只能親嗎?」
「我是在親呀。」像是證明自己所言屬實,菊池還故意發出了聲響親吻著硬起的乳尖。
「你...親我嘴啦!」
被中島的話和語氣弄得笑了出來,菊池讓對方攬過自己的脖子、親吻上對方撅起的唇。表面上看起來是順著中島的意思,但手並沒有停下侵略對方身體的行為。找到了繫著浴衣的腰帶一扯就直接把赤裸裸的對方和自己緊貼上,順著對方敏感的腰往下摸,菊池愣了一下。
「你怎麼沒穿?」
「洗了還沒乾。」中島別開視線,想要遮掩自己的下半身,才意識過來攏著腿的動作只是將菊池圈的更緊。「我很期待明天的行程,睡覺啦。」
閉上眼,菊池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將中島的腿自身上放了下來,並把對方的浴衣給重新穿好。把剩餘的燈關了,菊池自後抱緊了中島。
「我都要佩服我自己煞得了車了。」
「明天補給你就是了、菊池小朋友。」
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自己一直被挑戰的自制力,菊池咬了咬就在嘴邊的中島的耳朵,「幸好我有先見之明,我帶了需要的東西。」
......
如中島所說的,隔天的行程確實需要走很多路,平地倒是還好,但也有許多坡度。
畢竟是觀光勝地,週末又加上為時不長的紅葉季,往清水寺的路上甚至是裏頭充滿著遊客。中島喃喃自語地低聲抱怨著很多人,但也越挫越勇般努力找尋拍攝的角度跟時機。菊池有來過清水寺,但被紅葉簇擁著的它還是第一次見到,那景觀美得讓他一時半刻只想站著好好欣賞。
因為前方有成批的旅遊團遮掩住,兩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息著。中島喝了口水說道:「很漂亮吧。昨天在京都取景的時候,也是我第一次賞紅葉。」
「嗯。真的很美。只可惜這景觀是季節性又非常的短暫。」
「稍縱即逝的美才是最讓人念念不忘。美好、但是壯烈。」
「不過每個季節都有自己的風貌,這樣也不壞,太過漂亮、美好的東西每天看也是會麻木,這樣還有點新鮮感。」
「新鮮感...也是呢。」
人群終於離去讓出了一片好景,中島抓緊了機會就拍了好一會兒,業餘的菊池也舉起了自己的相機跟著拍了拍。
大概是把整個清水寺都走過了一遍,兩人也不免俗地買了御守。中島買了個健康御守,菊池給爸爸和自己也買了同樣的,但他還在另一人揶揄的視線裡多買了個福錢御守。
「菊池さん發大財的時候還請照顧一下我。」
「我有什麼好處呀?」
「你之前怎麼說的?啊、要我以身相許嗎?哈哈!」
看著中島笑彎了眼、掛著從小到大那抹燦爛的笑容看著自己,菊池感覺到他不可自己地、又一次怦然心動。
撇開了視線、摸了摸鼻子,菊池領著中島往外走。跟過來的對方走在身邊,漂亮的側臉映著開心。止不住內心的鼓動,他微微嘆出的一口氣引起身邊的人的注意,投射過來的眼神帶著點疑問。沒有多加說明,菊池只是一昧往出口的方向走。中島貌似很是在意自己突然的陰鬱跟沈默,跟著他走了一陣子就把他拉到一旁業務用的建築後。
「怎麼了?」
「沒什麼。」
「騙人。」
「...被某人的笑容弄得我ドキドキ、感嘆著『啊、喜歡』這樣...滿意嗎?」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菊池一股腦地說出。
半晌沒有聽到對方的回應,菊池這才轉過臉,只見對方一臉瞠然。意識到他看了過來,中島低下了頭又抬起,驚訝的表情是沒了,但替而代之的眼神讓菊池又一次感到怦怦然。他總結不出那眼神的意義,只說的出中島的神情有點柔情、有點釋懷、有點欣喜,但好像又有一絲絲害怕、試探的成分。
現在想想,昨晚各個交會的眼神都參雜了這些情緒,但都不曾像此刻感受得這麼直接。
菊池踏近了一步使得兩人的鞋尖碰在一起。對方用舌尖潤濕的唇瓣被他有點乾燥的唇輕輕地覆上、又退離開。插在褲袋裡的手握住了中島身側的手,大拇指輕撫了撫就又鬆了開來。
走出清水寺的路上時,兩人之間的氛圍感有點微妙,主要是一早起來就心情高昂的中島此刻沈澱了下來,等到兩人肩併著肩坐在熱鬧的拉麵店吃中餐時,中島才又活絡了起來。
緩緩駛來的公車已經挺擁擠了,菊池望了眼身旁的中島,才剛想問對方要不要等下一班、又或者是改坐計程車,兩人就被身後的人叮嚀著輪到他們上車。連同他們,吃完了午餐的遊客大概都選在這個時候要前往有名的嵐山,中島和他也只能和其餘的乘客擠著。幸好他還算高,手伸長了還可以抓到吊環,身前的中島為了照顧好相機只能將之抱在懷裡。見狀,菊池空著的手握住中島的腰,這舉動驚嚇到中島,但在確認是他後放鬆了下來,連帶著安心將自己的後背交給他。
「如果是陌生人你會怎麼樣?」身高相差無幾的緣故,菊池不著痕跡地嗅著對方耳後發散著的香水味,壓低了聲音問道。
中島反射性地聳起了肩想要避開他的靠近,這舉動反而將菊池湊近了的臉夾在肩頸處,「誰會想要騷擾男生啊。」嚅囁著不要在擁擠的車廂說這些有的沒的,中島空出了一隻手捏了他大腿一把。
菊池輕笑了一下,故意將急促的吐氣打在另一人的耳邊,順勢將胸膛貼上對方的後背。中島微微側過臉,兩人的視線猝不及防地對上。本來菊池還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只是輕咬著唇別開了視線。
認真來說菊池不是個會在吃上面花大錢的人,畢竟他自認是小孩子的口味,再加上吃的份量多,大多以樸實卻蛋白質高的料理為主。中島比他挑食,確實遇到壽司或是燒烤會有短路般的興奮,但骨子裡也是小孩子的味蕾。走過了數個嵐山的景點、欣賞了美不勝收的紅葉,也吃了軟糯的糰子、喝了抹茶休息,本打算要在回京都市區前找個烏龍麵店當晚餐,沒想到中島竟然預約了一個米其林三星的高級料亭要吃懷石料理。
「這家店連我都聽過,怎麼可能臨時訂到?」接應的服務人員才剛拉上個室的門,菊池馬上問道。
「運氣吧,我自己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這個檔次的我還真沒吃過。」
「其實我也是,所以才想要試試囉。」
擱下拭完手的溫熱小毛巾,中島慵懶地拖著下巴看著他。對上他的目光停頓了一秒,菊池忍不住垂下了視線,頓時覺得擦拭得亮晶晶的漆黑木桌很有趣。
擁著中島跌入床的時候,菊池一手小心翼翼地護著對方的頸子,就怕一個不小心弄傷了。明明剛剛在浴池都已經鬧了一番,讓兩人迫不及待到床上進行下一步,短短幾秒走路的時間讓菊池稍稍冷靜了一點。被熱水泡得有點皺的指腹撫著中島因為熱氣而泛紅的臉頰,湊近了唇輕輕啄吻,中島也溫順地回應著他,適才在浴池的激情似乎不復存在。
微微退了開來,菊池比中島先一步睜開眼,摸著對方附著著濕氣的睫毛。大概是覺得這觸感很奇妙,閉著眼的中島帶著點笑意抱怨著癢。終究菊池收回了手,讓中島睜開了眼眨了眨。
犬齒微微咬著豐厚的下唇內側,菊池將臉埋進中島的肩窩,才意識到自己無意間秉著一口氣,慢慢呼了出來。
「菊池你有點奇怪啊,今天比平常還要一直避開我的視線。」
「...你啊...」
「嗯?」
「...你、」
猛地抬起頭、直接和中島對上目光,這次菊池不打算迴避了。
「你的眼神...如果不想讓我知道、不想讓我覺得你喜歡我,就不要再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
聽到他的話,中島的眼睛跟著瞪得圓圓的,那雙兔牙略過微張的唇瓣露了出來。
等了半天懷裡的人沒有其他的反應,菊池嘆了一口氣,「抱歉,當我神經質、自作多情吧...」
自包取出接下來要用的東西,心情有點五味雜陳的菊池背過身整理心情,還沒來得及轉身回到床上,他就感受到另一副光裸的身軀覆在自己背後,中島細長的手臂接著環住自己的腰。
「回東京前,你想要的話,什麼都可以當真。」
那京都限定的眼神、毫不吝嗇的回應,還有他被允許的大肆放膽,大概是已經下定決心要迎來句點的中島給他種種付出的最後的禮物。
禮物嗎?還是遊戲的獎品?又或是自我感覺良好的施捨?
那時候從對方身上感受到的愛慕,他原以為參透著滿滿的真心,現在看來似乎只能稱讚對方的演技太好。
......
明明是個不留痕跡的人,看著中島一次次被他推上高潮的那臉朦朧,被快感襲擊全身的神經、舒服地微微闔上眼簾,卻又捨不得跟自己斷開交錯的目光,內心竄動著想在自己的東西上做記號的慾望,菊池沒忍住,重重地在中島身上上上下下留下痕跡。
幸好中島帶了圍巾,菊池邊安撫著中島沙啞的抱怨邊為對方纏上。
相較於他行李的輕便,本身出外旅行帶的東西就多的中島,加上相機等器材更是大包小包。看到中島皺著眉,忍著全身無力又痠痛拿起自己的行囊,菊池沒有多說什麼就把自己手上輕巧的土產袋跟對方的交換。本來禮拜日就沒排什麼行程,兩人慢悠悠地吃了中餐就往東京出發。
如他所料回程的新幹線很滿,讓中島先坐下,菊池放好行李也跟著坐下。兩人的座位靠近車廂後端,中島靠窗,菊池雖坐在三人座的中間,幸運的是走道上的位子並沒有被佔據。聽著月台響起即將關閉車門的鈴聲,本來還望著窗外的中島轉過身、輕輕吻了菊池一下。
大概是自己的驚訝直接寫在臉上,中島笑得眉眼彎彎,鬆了鬆脖子上的圍巾,拉起佇在他倆之間的扶手,就將頭擱在他肩上。
菊池愣了一秒,才調整了姿勢、臂膀環過對方讓中島倚著他的懷抱靠得舒服些。
本來新幹線上就挺安靜的,中島也很快睡了過去,微微低下頭,菊池望著對方濃密墨黑的睫毛、看向鼻側那個痣、還有那微微嘟起的唇,這個角度看過去還看得到露出的一點吻痕,菊池內心情不自禁柔軟著,攬著對方的手緊了緊。
兩個多小時的車程很快就過了,補眠完畢的中島伸了個懶腰,重新圍好圍巾便跟著菊池離開車廂。如果只是菊池一個人,他會轉乘電車回家,但兩人的行李不算少,他沒有多想就領著中島上了計程車。
安頓好中島後,菊池本想說今晚回自己家整理一下、處理被臨時的旅行給擱置的事情。對此,中島只是輕輕點了點頭,跟著起身要送菊池到門口。
「這麼難得要送我?不用了、你坐著休息吧。」
說著一直坐著也很累,不顧他的好意,中島執意跟著菊池,他也只能搖搖頭接著往玄關走。
剛穿好鞋,菊池轉過身要拿起自己的行李,就瞧見中島抱著胸、輕蹙起眉看著自己。
「怎麼了?果然腰不舒服吧?」
中島搖了搖頭,對上他的視線卻又撇開來。
「你不說我不知道你怎麼了啊、中島さん。」
這還是他第一次碰上這樣彆扭著的中島,菊池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知道他不能這樣離開。他伸了手拉了拉對方的手,是鬆開了,對方卻還是執迷注視著一邊空無一物的牆。就著玄關的高低差,菊池踏近了一步,擺過對方的臉從下往上看進中島眼底。
赤裸裸的難過填滿了那雙漂亮的眼睛,菊池搞不清緣由,帶著點心慌把對方摟進臂彎裡,一手捧著中島的臉不讓對方逃離自己的視線。
中島閉上了眼皺了皺眉又睜開,抬起手臂繞過他的頸子,低下頭就吻住自己,輕輕地、柔柔地。菊池也只能疑惑地回應著,直到中島退了開來。
「ね、你明天在走吧。」
「嗯?」
「我想要吃你做的早餐。」
「...甜甜的玉子燒?」
「嗯。」
中島眼裡的難過不復存在,但菊池揮之不去那揪心的殘影,直覺告訴他這個男人反覆的情緒還有這反常的撒嬌要求不能忽視。
「可以唷,還有呢?」
「...馬鈴薯沙拉?」
「OK!」
扯了扯對方的手臂,菊池轉身就要打開門,惹得對方一個驚呼,還伸手拉住了自己。
「你要去哪?」
疑惑地看著對方過激的反應,菊池回應道:「去超市買菜呀,還是你家有這些食材?」
中島搖了搖頭,說了句自己也要去,就轉過身去拿外套。
......
因為同事出了車禍又加上莫名多的錄音預約,菊池本來規律又沒有太多無理加時的工作班表被排得滿滿的,看在有加班費可以拿,而且也是他可以好好表現自己的機會,菊池倒是沒有太多怨言。唯一的不滿大概就是導致他週末也沒什麼自己的時間,先不說中島,連他要跟爸爸吃飯、給京都買的土產,都是硬把時間排出來的。
另一方面,中島不僅要處理之前在關西地區的照片,還有因為冬季節日而同樣排得滿滿的行程,導致兩人不僅見不上面,連訊息的交談都比之前大幅降低,何況中島還不是一個會即時回簡訊的人,如果對方在睡前有回覆自己的簡訊,菊池就滿足了。
等到菊池好不容易跟同事之間輪到一整個週末不需要上班,他才發現京都遊以來已經快兩個禮拜了。才想要聯絡中島,就看到對方不久前給自己發的訊息,問他今晚會幾點下班。所幸一般禮拜五的預約都可以比較早就結束,等到他回說六七點之間可下班,中島馬上回了自己會在他家準備好火鍋等他。
『誒?你要怎麼進我家?』
『我有你家的備份鑰匙。」
『不算那次你買中餐又回來,這算是第一次用?』
說他戀愛中毒也好,想到他回家的時候有中島在等他,菊池變得十分興奮,連自己的訊息被已讀不回也不介意。
工作預期中的順利結束,通知了對方後,菊池經過了附近同事們都推薦的甜點店買了兩個小蛋糕就往車站前進。望著公寓電梯裡鏡子自己的倒影,菊池理了理頭髮,看著這幾天自己沒有打理而長出的一點鬍子,好奇對方會對自己這般模樣有什麼評論,雖然這個樣子對同樣性別的對方應該見怪不怪。
用著自己的那份鑰匙打開家門,看到對方工整並排的鞋子忍不住露出了個笑容,告知對方自己到家的句語得到了對方的回應。本就心情好的菊池踏著額外輕盈的腳步往屋內走去,看到染回黑髮的中島站在餐桌邊擺弄著。
像是被磁力吸引般、菊池快步走到對方身邊,看到中島臉上掛著笑轉過身看著自己。擱下手裡的物品,菊池上前一撈就把穿著圍裙的對方環進自己的懷裡,本來被食物香氣蓋住的香水味因為距離拉近而明顯了許多,湊近了臉想要親吻對方,沒想到中島在最後一秒撇過頭,讓他的吻只碰觸到了嘴角。
「兩個禮拜不見就不給親了?」
「...先吃飯,不然你到時候給我亂發情。」
菊池笑了笑,在中島吻痕都退乾淨的白皙脖子上落了個吻,就退了開來。
整頓飯吃起來氣氛跟平常一樣,兩人交換分享著這兩週發生的事情,菊池也一如既往地找時機逗中島笑。中島準備了很多兩人愛吃的食材,也買了很好的肉,說是要慰勞最近都辛苦工作的兩個人,菊池吃得很開心也喝下一杯又一杯的啤酒。等到兩人吃完了收尾的雜燴粥,菊池呼出滿足的一口氣、摸了摸肚皮,覺得這兩個禮拜以速食或是超商便當摧殘的胃袋總算是被撫慰到。
中島在吃完自己的粥後就去了廁所,已經過了好幾分鐘都沒出來,也沒聽到什麼聲響,菊池想到對方喝了點酒,才想要前去敲門問問對方狀況,廁所的門就打了開來。中島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看不出來有什麼問題,菊池想著一切都是自己想太多,喝了口水打算收拾收拾,拿出回家前買的甜點。
才這樣打算,中島突然就將握著的手放到兩人間的桌上,手指一鬆把握著的物品放到桌面後又收回手。
哆啦A夢笑開懷的嘴朝著菊池,圈在一起的鑰匙折射著燈光讓菊池有那麼一秒看不清那是他家的備份鑰匙。
菊池頓時覺得有一股冷氣從胸腔蔓延開來震懾住自己,心臟當然還是跳動著,卻有著停止了的假象。瞬間推測出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的菊池由不得瞪大了眼抓住中島的,發現對方直直地看著自己、絲毫沒有要逃避,表情平淡,雙頰那因為愛笑而留下的紋路隨著對方的話語加深,只是這次中島沒有在笑。
「這個還你。」
點了點頭、表示無所謂,即使有最壞的預感,但菊池刻意擺出稀鬆平常的態度,「我帶了點甜點回來,我去拿吧。」撐著桌子站起身,還沒來得及跨離這個空間,就被跟著起身的中島扯住衣角。
「中止吧,我們之間的遊戲。」
菊池深吸了一口氣,撇過身看著中島。
「中止?因為你喜歡上我,所以happy ending?」
「沒有ending,就是遊戲中止。」
「...哈?還是你想要的bad ending? 雖然我有點不相信就是了。」
「terminated,不是 game over。」
中島望進他剁剁逼人的目光,無比灑脫似地勾起了唇角,「膩了,我不想要再玩下去了。年初到年尾,我也陪你玩夠久了,希望你玩得還開心。」
菊池完完全全不能理解這個走向,最後一次見面兩人的氣氛明明那麼美好,對方還破天荒地要求自己留宿陪他,兩個禮拜後,中島一百八十度態度大改還喊停。
「...京都、在京都的一切都是演的嗎?」
「我說了,你、想要當真可以,即便一切都是偽裝。」
「所以這都是我的錯?」
「沒有誰對誰錯,只是場遊戲而已。」
中島冰冷的語調及沒有一絲情感的字句惹得菊池握緊了雙拳,沒有空餘精力去解析自己現在複雜情緒。
「全部都以『遊戲』為由而一筆勾消嗎?」
對著他充滿潰敗感的一句話,中島垂下了視線、下意識咬著唇,「我如果傷了你,很抱歉。」
「...我要的不是你的抱歉呀。」
菊池嘆了口氣,胸腔那異樣的感覺轉變成無可比擬的空洞感、被厚厚的不解給包覆住。
兩人間的空氣像是凍結般,各自望著瞳眸擅自選擇的焦點。沒有過太久,中島率先走到一旁客廳收拾起自己的物品,邊說著:「我近期沒有打算要換電話或是搬家,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幫忙,你還是可以找我這個哥哥幫忙。」語畢,他又往一旁的廁所走去將屬於他的盥洗用品給打包好,「雖然是這樣說,但我覺得我們還是暫時保持一點距離吧...做了太多即使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弟也不該做的事。」
中島很快就整理好他想要整理的東西,他拾起一個唬得住除了菊池以外任何人的微笑,往菊池的方向走,張開嘴像是要說什麼,卻被他搶先一步、捉住了手腕。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我們吃我買的蛋糕,我可以當作剛剛十分鐘沒有發生過,我們按你想要的方式繼續...你真想要bad ending,那我也認了。」
「何必呢?長痛不如短痛,如果最終是bad ending,倒不如現在就停止。」
「我認為你只是像隻烏龜急得縮進龜殼、只是像要逃而已!」
大概是他無意識間隨著激動的語氣握緊了手裡的手腕,中島輕輕叫了一聲,試著要把自己的手抽離。
「...不要再離開了。」
「我會在,只是想要回到純粹一點的兄弟關係而已。」
菊池終究是鬆開了手,「回得去嗎?」
中島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定睛看了他幾秒,就往門走。
「就麻煩你收拾這一片狼籍了、風磨。」
......
距離『遊戲中止』也過了兩個多禮拜,婉拒了朋友跨年的活動邀請,菊池一早就回到老爸家幫忙打掃,準備久違的父子兩人看著紅白跨年。
菊池自認自己心情調適的還不錯,除了中島離開他家後,他自暴自棄地一次吃完兩人份的甜點,和把家裡的酒都掃空之外。因為宿醉太過痛苦、接下來的幾天手指還因為攝取太多酒精有一點麻痺感,菊池在年末前連啤酒都不沾,一直到今晚和老爸兩人在晚餐小喝了一點。
忙碌的工作也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只是靜下來時,菊池的腦子總是會自動繞回去思考中島這毫無徵兆的改變。比起心痛,菊池對於這件事的情緒更多是困惑,也夾雜了一些對對方的擔心。
雖說不是第一次在聖誕節單身,但以往總是會和好友一起聚會,也會有其他單身女生加入,在情侶們手牽著手在街上看燈飾、吃浪漫燭光晚餐時,他也多多少少還是有女伴湊合著。因為事發突然,菊池也沒有心情過節又或是找女伴陪,他決定將『恢復』單身的消息留到新年後以便他婉拒朋友的邀約。
工作再忙碌,歌手藝人們在節日只會更加忙碌在錄製音樂節目或是舉辦現場演出,落得錄音室也跟著放假。放假前一天下班時,穿著黑色羽絨服又帶著黑色毛線帽的菊池看著沿路一些牽著手、笑得一臉開心的情侶,老實承認、他很眼紅地扎了嘴,說他酸葡萄心理吧,他沒打算辯解。
畢竟之前有跟老爸坦白過他和中島的關係,菊池也跟老爸報告了他感情生活的狀態。
大概是從自己難得年末最後這一天都跟自己度過,爸爸對於他說的並沒有什麼多大的反應,只在細嚼慢嚥口裡的食物後,說道:「那今年健人也是一個人過節啊。」
「誒?」
「他不是很喜歡聖誕節這些節日嗎?我本來以為他至少今年有你陪他,沒想到最後也是一個人。」
菊池摸了摸鼻子,前幾天在他獨自吃著炸雞時,他努力刻意去忽略想像裡城市另一角中島一個人獨自過節的畫面。
「...搞不好也不是一個人吧,他也挺受歡迎的。」
他嘟囔著、大腦主動補上那次中島當著他的面被同事引誘的畫面,老爸見狀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用著自己的酒杯敲了敲自己的、示意和自己一塊喝酒。
「真的就這樣放棄了嗎?」
「...不知道,或許吧。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但是你不總是有辦法去理解嗎?」
「...那也要對方願意。」
菊池舉起自己的酒杯,淺淺酌了一口。看著手裡那金黃色的液體和淺薄的泡沫,他嘆了一口氣。
「我或許不會放棄,但是我不會主動了。」
說他被傷透了心也好,說他傲嬌也罷,他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主動,如果對方到最後的最後都只把一切當遊戲,已經沒有底牌的他能做的也只有妄想著中島哪一天會主動出擊而已。
菊池那出了車禍的同事在新年過後就又回到了工作崗位,雖然會請假去做復健,但菊池跟其他人分擔的班表大致都回到了那人身上。取回了自己的私人時間,菊池才意識到自己的生活變得十分悠閒,提升了去健身房的時間外,和好友說了自己的單身狀態後也增加了許多跟友人相處的時間。
一月底、二月初,那年度有情人的甜蜜、沒情人空虛的日子又要來臨。同是單身的幾個朋友頻頻拉著自己去夜店,想要在情人節之前找到女伴。大概也參雜著想要讓自己擺脫掉中島的影子的想法吧,菊池也不是特別排斥就也去了。
畢竟最後一次去夜店是在跟中島重遇前,已經一年多沒去的菊池起先還有點綁手綁腳的,但他良好的外貌和打扮主動吸引著其他女生的目光。在他等著調酒師幫他調酒時,他和吧台另一邊一頭烏黑長髮的女生對上了眼,他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那女生就對自己露出一個笑容。才想著要不要行動,那女生就端著自己的酒繞過人群走來,湊巧在他拿到自己的酒的時候,於是兩人便敲了敲杯、喝了口酒。
女生的外貌十分符合自己的審美,最吸引菊池的是她那一雙白皙長腿,老實說、有那麼一霎那他確實是聯想到某人同樣筆直的長腿。但他的分心並沒有維持太久,那女生沒企圖要遮掩住和自己相符的目的,菊池在兩人喝完自己的酒後,就牽著對方的手往夜店附近的Love Hotel走。
久違的和女性的性愛,菊池暗自將對方和單薄骨感的中島做比較,不僅觸感大不相同,對方甜膩的香水味讓自己反射性地打了個噴嚏,習慣了倒還好。這女生的呻吟聲一開始聽還挺帶勁的,久了他有種衝動想要捂著對方的嘴,滿腦子想著的是『不要學成人片可以嗎?』
當然,高潮還是高潮,菊池也還是爽了。
說不上是空虛,但菊池連想要在床上溫存的想法都沒有,姑且是抓了張紙幫對方擦拭了一下,但他很快就進了浴室洗了澡,穿好了衣服和對方打聲招呼就離開。
單純的、只是性的性。在回家的計程車車上,菊池杵著下巴、看著窗外如此定論。
一次、兩次、三次,仿若是拷貝又複製。相似的場景,不同類別的女生,差異不大的性愛,高潮那後幾秒的餘韻讓菊池感到愉悅,但也僅限於此。他並沒有想要在誰身上找到愛——至少不是特別想跟在相遇不到一個小時後就滾上床的對象身上——菊池單純只想要重新體會那想要和對方溫存、想要和對方擁著一起睡到天亮的內心悸動。
他想要找的感覺是要培養出來的,菊池談過戀愛,他知道。
情人節的當天,菊池在下班後去了趟東京鐵塔。東京出身長大的他倒也是第一次登上東京鐵塔,大概是晚餐時間,除了在路上遇到離開的情侶們,塔內並沒有太多情侶,只不過內部的裝飾還是跟著節日用玫瑰跟愛心裝飾了一下。
他並沒有逗留太久,逛了不同層後就也離開,打卡似的拍了拍亮起的外觀後就啟程回家。
今年的菊池並沒有經過花店,但在家附近的超市閒逛時,買了個巧克力味的瑞士卷當作飯後甜點。
......
菊池沒有刻意去整理,現在想想才發現他陸陸續續解鎖數個中島在不同工作領域用的名字。
作曲的時候是Kreate N.,寫電影專欄用的是仲山健,攝影師身份時是本名的中島健人。
『一般人在雜誌上不會去特別看是誰攝影吧。而且攝影相關的工作要跟比較多人交際,用本名大概比較好吧。』中島這樣說過,當他問為什麼最頻繁出現的攝影身份反而是用本名時。
前兩個名字他還覺得有跡可循,但大概也不會有人會江戶川柯南上身去分析跟聯想到是中島健人。
菊池沒有想過,其實中島還有另外一個身份。直到他在二十五歲生日的下午悠閒喝著咖啡的時候。
穿著寬鬆的長袖上衣和一條黑色內褲,正式進入二十代後半的菊池一手捧著咖啡、一手拿著手機回應著各個朋友傳來的生日祝賀訊息。才回到一半,一個許久沒聯絡的大學朋友打了電話過來,有點詫異對方會特意打電話過來祝賀,菊池受寵若驚地接起來電。
預期中的祝賀跟些許問候,友人下個問題問得菊池一頭霧水。
「風磨、你認識一個叫『星見 藍(ほしみ セレスト/Hoshimi Celeste)』的攝影師嗎?」
「哈?不、現實生活中有這種華麗的名字嗎?」
「哈哈、還好吧。但你真的不認識?」
「不認識,我...只認識一個攝影師,但他名字是很普通的日本名字。」
「真的?但我現在在這個星見藍的攝影展,看到一些照片有點像你。不、這個眼睛絕對是你吧。」
菊池一口熱咖啡差點沒有噴出來,「什麼意思?」
「我傳這邊的訊息給你,你自己來看看吧!」
友人說著這個星見藍是近幾年興起的一個只做攝影展的攝影師,但是極其神秘,除了年度展覽上會寫些跟展覽主題相關的訊息,星見藍沒有參加過任何訪問,也沒有人知曉他的真實身份。
兩人又聊了一下才結束通話,菊池滿頭霧水看著對方傳來的地址,想了想反正跟朋友的生日晚餐聚會之前自己沒什麼安排,便決定要去瞧瞧友人說的那些貌似是他的照片。
『Wind in Four Seasons by Celeste Hoshimi』,展期從三月七日開始持續一個月。
看著展覽門口貼的海報時,菊池還在想是不是風景照,友人說得像他的照片只是剛好被拍下來的路人跟他長得像。等到他買完票、踏到第一個區域時,眼前的照片們讓他不由得捏緊手裡握著的展覽小冊。
我要捏死他再把他綁著讓他再也逃不了,菊池咬著牙在心裡念著。
整個展覽區大概是依照主題被劃分成了四個區域,以春夏秋冬的春開始。
迎接參展民眾的『春』沒有王道的櫻花照,反倒是玻璃製品跟以之建造的大型裝飾品、有富士山在遠處當背景的山景和湖景,還有一個挑染紅髮、穿著寬鬆飛行員夾克的男人背影。
本來還覺得前幾張照片額外熟悉,才想說自己去年這個時候也去過箱根那個玻璃美術館,那幾張近景或遠景有著紅髮男人背影、輪廓的照片告訴菊池,那些照片不只是湊巧在他也造訪過的地方取景。那個男人就是一年前的他,跟中島去箱根生日旅行的時候。
第二個區域的『夏』是他熟悉的湘南海邊、刻在骨子裡都認得出的他喜愛的小城鎮、在海邊吃的刨冰、他愛用的太陽眼鏡,還有從遠處捕捉到的染回黑髮、皮膚曬得有點紅的他沿著海岸線走的照片。
如菊池所料,接下來的『秋』充斥著美不勝收的紅葉和京都小鎮,前兩個季節裡還隱晦地沒有什麼可以辨識出是他的照片,秋天的他有貌似無意照到的帶著手錶的手、有他拿著中島送的相機和中島互拍時露出的手指和那一頭金髮,以及他理著被風吹亂的頭髮剛好看向中島相機而露出的那隻眼。
然而,接下來的『冬』狠狠地揪住了他的內心澎湃。
『冬』沒有他,只有一張映著東京鐵塔的黑白照片。
不是隨便一張好看的東京鐵塔照,是他設成手機背景的那張、在中島家暗室掛著的、一年前促成他們重遇的那張照片。唯一的不同是原圖是彩色的,紅白光暈捕捉的剛剛好。
「星見さん這次的主題跟之前的好不一樣啊。」
「感覺好像看到一些屬於他的、大家不該知道的事情。」
「是呀,拍到的男生都是同一個嗎?是誰呀?」
「這樣看來星見さん很大機率是女生吧?」
佇立在那張黑白照片前,菊池聽到身後傳來的一些細碎對話。他不覺得有人會認出他就是照片裡的那個人,但他還是避嫌地在離開展區時垂下了視線。
菊池問了問工作人員星見藍是否在場,在對方委婉地表示這個訊息不能透露給他後,他不加思索地攔下計程車。
最後一次到中島家是三個多月前。來的路上做好對方有可能不在家的心理準備,按下門鈴沒得到回應的菊池心情異常平靜地靠在一旁的牆,看著手機上自動連上對方家裡網路的符號。
或許對方在工作室專注著又沒注意到門鈴,有中島聯絡方式的菊池大可聯絡對方,但他不想給對方有機會準備面對他,搞不好對方還會說著憋腳的理由應付他。
姑且是傳了訊息告知好友今晚的聚會要延期,菊池只說了之後會解釋便把群組改成靜音通知。
等待的時候,和他有過幾面之緣的對門鄰居剛好也要出門,菊池打了個招呼並在對方表示要不要幫忙通知中島時、及時拒絕。鄰居帶著點狐疑看著他,但也沒有多說什麼就先行離去。
上次菊池傻傻等著中島的時候是一月還要是傍晚,這次至少天氣舒服很多,看著緩緩染上橘紅夕陽的天空,難得樂觀的菊池這樣想著。
大概又過了半個小時,菊池按了按門鈴,又在沒得到回應時轉過身。才剛轉過身,就聽到電梯抵達樓層的聲響,這次的期待沒有讓他希望落空。
低著頭邊看著手機邊踏進走廊的是菊池一直等待著的中島。對方一身時尚的正裝打扮,十之八九剛從展覽或是相關的工作交際回來。
等到中島終於抬起頭來、看到菊池時,對方肉眼可見地瞪大了眼睛,腳步猝地停下。沒有花多久時間便整理好驚訝,表情恢復到平時的餘裕,又提起腳步往家門走。
「生日快樂、菊池。」
中島語氣平穩的讓菊池揣測不出對方的情緒,他也禮貌地點頭道謝。
「怎麼來了?壽星應該有很多生日邀約吧。」
面對中島的一臉平靜,菊池也直接起了個頭,「我是從星見藍的展覽來的。」
「...那還請你不要暴露他的真面目了。」
一直倚著牆的菊池站直了身子,「不請我進去嗎?」
對他的要求,中島只是垂下了視線,最後還是拿出了鑰匙打開家門。在中島幫兩人泡茶的同時,坐在沙發一頭的菊池打量著對方的公寓,發現並沒有什麼變化,才又將視線放回廚房裡的中島。對方頭髮剪短了一些,瘦了一點,黑眼圈也比之前還要明顯。
「你喜歡我。」
覺得沒必要拐彎抹角的菊池在中島放下兩杯熱茶、坐在沙發另一頭後這麼說道。
「所以?」
「那為什麼要中止?」
中島沒有回應,只是捧起自己那杯熱茶喝著。
「你欠我一個解釋。」
「我沒欠你什麼。」
「...什麼時候開始的?京都?」
面對中島倔強的沈默,菊池忍不住低下氣拜託對方給自己一個回應,迎來對方重重嘆出一口氣。
確切的時間點不清楚,追溯起來或許是湘南甚至是更早吧。在湘南偶遇時,不假思索地發出邀請要離開同事和菊池一起,也不是故意玩弄他而表現出吃醋的舉動。那句『那菊池覺得我應該喜歡上你什麼?』也不是故弄玄虛。現在回想起來,會在酒吧打電話給菊池要他來接他,或許潛意識裡已經認定菊池的重要性。
「京都、是我終於有意識地認知到的時候。
那時候我們不是常常見面嗎?去關西的那幾天雖然忙,但看到漂亮的景象、吃到好吃的食物總會想跟你分享。看到情侶、甚至是恩愛的老夫老妻牽著手賞紅葉,我第一個反應竟然是羨慕。明明才幾天沒見卻一直想要見你,就一股衝動發了訊息,聽到你要來,真的很開心。
想給你最好的,動用了關係訂到不錯的飯店還有餐廳。聽到你說喜歡我,我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答。
但我還是強硬地、故意忽略這些情緒跟舉動的含義,一直到你大剌剌指出我這些被眼神出賣的情緒、逼著我面對。」
聽著中島滔滔不絕敘說自己的內心,菊池按耐住想要抱住對方、回應對方心思的衝動。
「但你不僅不告白,反而是切斷關係。」
中島看了他一眼,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我不想要再被強行奪走愛的人了。」
爸爸病死,因為是癌症他和媽媽倒還有點心理準備。本來家族就不算大,他和媽媽相依為命也沒什麼。媽媽年輕、還很注重飲食健康,他很有自信相同的事不會發生在媽媽身上。之後媽媽和菊池叔叔交往,得到新的家人的他真的很開心。沒想到,媽媽竟然莫名其妙被捲進交通事故而喪命。本想著他和媽媽會和菊池家長長久久走下去,這太過美好的想法就這樣突然被打碎。
「生命無常我清楚,我也知道我的作法很極端,但我真的不想要再經歷一次分離了。
你是喜歡女生的,總有一天我給你的新鮮感總是會消失。比起被痛苦地分手,又或是發生什麼不幸的事導致你離開,那我寧願選擇親手結束...至少這次是我自己的選擇。」
「我想要認同你的觀點,但我做不到。天災人禍沒有人可以預防,但我喜歡你絕不是因為新鮮感。」
中島苦笑了一聲,沒有多做反應。
「既然你都這樣決定了,那為什麼攝影展、那是告白吧?如果我朋友沒有特意跟我說,我不會知道的。」
「老實說我沒有想過你會看到,畢竟你不知道星見藍這個人,也不像是會去攝影展的人。」
「所以你願意給大家看到你的告白,但把當事人放到一旁去?」
撇了一眼手裡的空杯,中島又走回廚房燒水。
「大概我一開始就沒把它當告白吧。比較像是記載我私密的內心。」
「...所以你打一開始就打算忘掉嗎?」
「是喔。我給我自己那個機會在京都的時候體會一次跟你戀愛的感覺,まぁ、雖然大部分都在床上就是了...回到東京之後還是忍不住想要多一點點和你的時間才又留你下來。」
腦裡浮現當初中島在玄關一臉難過的樣子,菊池的心被這回憶狠狠地紐緊。這個把什麼都攢在心裡都不說的傻子,真是讓他又生氣又心疼。
「我在等你的時候想了一下,Kreate N.保留了你的英文名字首字母,仲山健除了『島』字只留下山外、其他字都有,那早見藍跟你有什麼關係。」菊池站起身,往中島的方向踏近一步。「藍是來自阿姨的アオイ。而早見這個姓、是早見草的早見吧。『菊』的別名。」
中島轉過身倚著廚房料理台望著自己,「真不愧是慶應畢業的你。」
「雖然也有可能是來自阿姨改成菊池之後的名字,但搞不好也不是?你大可找個跟中島有關的姓。」
輕輕笑了一聲讚嘆,中島才又說道:「即使我離開了,但菊池家還是對我很重要唷。既然我不可能姓菊池,就讓我其中一個身份擁有一部分吧。」
盯著對方一臉泰然自若,菊池走到對方面前。
「我到現在還是很喜歡你。我跟自己說過我再也不主動了,但我還是來這裡找你、又一次跟你說我喜歡你,但這是我的底線。
你的作法很偏激,對你對我都很不公平。」
大概是他板著的臉又加上沈重的內容,又或是拉近許多的距離,中島一直維護著的鎮靜也被打亂陣腳。下意識地往後退才發現沒有退路,只能自我防禦般抬手抱著胸。
「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接下來你想要怎麼做?」
以會後悔跟失望的前提,菊池還是給了中島決定權,即使有可能事與願違,但中島的心結只有他本人能解開。身前的人給他的眼神有著滿滿無助,也像是在控訴他為什麼要逼他,有點像是一隻飢餓的野貓想要靠近好心人給的食物卻又帶著警戒心。
「Wind in Four Seasons,冬天卻只有那張黑白色的東京鐵塔、沒有我。」
宛如點到痛處,中島不安緊張時會咬著下唇的動作出現了,內心糾結得肉眼可見。許久沒得到中島的回應,菊池半放棄地退後了一步,居然逼出中島一個反射拉住自己的動作。
兩人僵持著這個姿勢半晌,最終中島開口問道:「...真的喜歡我這個人?」
「嗯,真心的。」
中島鬆開拉住他的手的那一秒,菊池認定了中島還是不願意改變,沒想到下一秒中島就緊緊環抱著自己、將頭靠在自己肩上。他著實愣了好幾秒才趕緊用了超過對方力度的擁抱回應對方,就怕對方錯把這幾秒的躊躇代表不願意。
「我好喜歡你。」
「然後?」
「在一起吧。」
「いいよ。」
......
心意相通、確定了關係後,菊池沒想到兩人間的氣氛竟然會那麼尷尬,大概是意識到私密內心填滿對彼此的愛戀這件事被掏出來分享,菊池和中島反倒害羞了起來。
兩人一對上眼先是不約而同地撇開眼神,卻捨不得鬆開抱住對方的手。菊池湊近了臉,在中島望回自己時,久違地親吻上對方。電影中演的、復合時的熱情反倒沒有發生,菊池帶著點小心翼翼吻著中島,在許多地方意外傳統的他並不想要馬上就和中島演變出要滾到床上的跡象。
菊池終究是退了開來,鬆開中島時也幫對方整理了一下頭髮。
「晚餐想吃什麼?」
「誒?壽星決定吧...啊、我沒準備禮物。」
「沒禮物也沒關係啦。」
「...你在暗示什麼嗎?」
本來還在手機查看餐廳訊息,聽到中島這麼說,忍不住抬起頭想要給對方一個無奈的眼神,沒料到只看到臉上寫著羞澀的中島。
「恕我在人生第一次交到男朋友的那天只想要純純的愛。」
忿忿嚷嚷著自己也是,中島就一掌拍了過來,熟悉的相處方式讓菊池安心笑了笑。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吧...?」微微的語氣上揚,菊池沒有錯過中島的低語和參雜的不安。
「廢話。」
因為他絲毫沒有遲疑的回答而露出喜不自禁的笑容果然很可愛,菊池這麼想著。
在中島掩飾害羞般地抱怨他的語氣很差時,菊池摸了摸鼻子就喊著吃飯去,牽起對方的手就往玄關走。被這麼一牽,中島馬上噤了聲,果然是高攻低防的屬性。
仗著路上沒有人,菊池將牽著的手一同放進自己的外套口袋。
「冬天想去哪裡玩?」
眼角余光裡是中島被他突然的問題問懞的臉,菊池沒有多加解釋,果然中島也反應了過來,握緊了自己的手。
「...去北海道吧!」
「很冷吧。」
「那不然要去哪?反方向的沖繩?」
「都可以,反正今年沒去的,可以下一年去。」
「嗯,要不下下年也可以。」
「或是再下年。」
「いいよ。」
久違地在一睜開眼時就看到對方,他沒有想過曾經這習以為常的畫面會讓明明大腦都還沒清晰轉動著的自己感到內心澎湃,這就是幸福吧。
情不自禁伸出手抱住對方,中島湊近了臉感受著對方脖頸處跳動著的脈搏。
就在他要睡回去之際,菊池動了動、接著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被抱住了,也伸出手摟緊他,還跟著落了個吻在他額頭。
「啊、你也醒了。」
「嗯、早安。」
他沒有特別問過,但中島有信心對方跟自己的想法一致——畢竟菊池的潔癖比他還要嚴重,他們兩個沒有過早安吻。所以下一秒當菊池靠過來給自己一個吻的時候,中島驚訝了一下,即便只是一個淺淺的觸碰。
現在想想,或許兩人以前只有身體上親密的曖昧關係才是主因。
默默刷著早午餐用的碗,聽著浴室傳來的洗澡水聲,中島想到昨晚菊池的『預告』。
菊池剛躺進被窩就看到中島睜著亮晶晶的雙眼看著自己。
「為什麼我覺得你變壯了?」
「被某人甩了後在健身房找自信。」
「......」
「好啦、我開玩笑的。你不要往心裡去。」
(一分鐘後)
「喂、我不說了要純純的愛嗎?」
「已經過了十二點了。」
捉住中島作怪的兩隻手,菊池沒好氣地看著對方。
「如果你想要,那是一件事。但你如果是以補償的心態,就快點放棄那毫無必要的想法。」
中島一臉被說中的表請,扭了扭被抓住的手找回自由。
「中島さん不需要擔心我不想要你,明天你我不都沒有安排嗎?」
「!!!」
雖然沒有料到對方真打算從白天就開始做,中島倒是沒有異議,畢竟從第一次以來,菊池總是可以知道怎麼讓他沈溺在快感裡,不然他也不會邀請對方、也不會讓對方一次次拖著自己做到三更半夜。邊想著家裡還有多少滾床單必需品庫存,中島邊計畫要在對方出來後跟著去洗個澡。
他才剛擦完最後一個洗淨的盤子,菊池就踏進了廚房,只不過穿著外出的衣服。
「你也去準備準備吧。」
「嗯?要出去嗎?」
「想要逛逛街。」
懞懞懂懂地被推進浴室,中島不解但又照對方的意思打理起自己。
雖然沒有什麼機會,但其實中島滿喜歡在咖啡廳裡看看書又或是做些簡單的工作,會這麼做的時候,他偶爾也會觀察咖啡廳裡各個動靜,畢竟有可能會發覺出創作的靈感。
陪了菊池逛著他喜愛的店家,提著幾袋衣物的菊池領著他進了一家挺有品味的咖啡廳,顧及他的喜好挑了一個角落的位子。趁著對方回覆著收到的訊息的時候,難得在咖啡廳悠閒坐著的中島好奇地注視其他客人,在回過頭時剛好跟對座的人對上眼。
「...我有話想跟你說。」
看著對方一臉嚴肅,中島內心擅自衝動地預想最壞的可能性,但著實沒有頭緒。他們正式在一起都還沒有二十四小時,這要是反悔也太快了吧。雖然滿腦子的疑惑,他很淡定地點了點頭,有點想要移開視線,但對方非常態的跟著自己對望,中島覺得他也要好好注視著菊池。
「我想要跟你坦白一件事...跟你分開的這幾個月,在情人節之前那一陣子,我跟三個女的睡了。」
中島沒有想到會是這方面的事,無意屏住的一口氣吐了出來,鬆了口氣。
「啊、嗯?為什麼要告訴我?」
是認為自己應該要情緒激動一點嗎,菊池猛地抓住自己放置在桌上的手。
「因為我喜歡你,但卻還是跟其他人睡了。你不生氣嗎?」
「...我們那時候又沒有在一起,你就算睡了三十個人也是你的自由。」
「你...」
看著菊池一臉不可置信到不知道說什麼,中島想了一下,動了動被握住的手、牽住菊池的。
「我沒有生氣,也沒有資格生氣。或許有一點點難過吧,但是我完完全全理解你也是有需要的。」語畢,中島給菊池一個淺淺的笑。
就著牽著手的姿勢,菊池改坐到他的身邊。
「對不起。」
「沒有什麼好道歉的。」
「就算你只有一點點難過,我還是要道歉。」
「...你好固執呀。我接受你的道歉啦,不要再想那麼多了。」
見菊池還是一臉介意,中島換了個姿勢讓並坐的兩人十指緊扣,就著身高差將下巴輕輕抵在菊池的肩上。
「不過、知道是和女生不是和男生睡,算你還有點良心囉!...我把你開發完,你如果讓其他男人享受,我就真的要生氣了。」
聽到他這樣說,菊池被逗笑了。
「開發...明明是我開發你吧。」
熟悉的、帶著黃色意味的拌嘴讓他禁不住笑瞇了眼,中島低聲開口:「我不介意換我來開發開發唷、俺の彼氏。」
近距離看著菊池驚訝瞪大的雙眼,中島勾起了一個勝利的微笑。趁著對方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中島伸長了脖子輕輕吻了一下菊池。
「好啦、我開玩笑的...百分之九十九。」
「你想要的話,我也願意。」
「哦~」
像是卸下了心中重擔般菊池呼出了一口氣,拿起了冰水喝了幾口,本來想對方大概會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菊池卻只是牢牢牽著自己不放,中島倒是沒有太大的意見。
「...那、你呢?」
「什麼我呢?」
「...你有生理需求找了人幫忙解決嗎?」
本來想要故作玄虛逗對方,但菊池繃緊的下顎線條告訴中島他的認真及在意。
「當然沒有囉...我這幾個月又是忙平常的工作、又是忙個展,哪有時間想這件事,也沒有時間去外面找人啊。」
昨晚他們在吃飯的時候,兩人告訴彼此這三個月都做了什麼,中島沒有明確說出來,但他知道對方猜得出為什麼這三個月他不要命似的接了很多工作,把自己弄得額外忙碌。
「很幼稚我知道,但聽到你這麼說,我很開心。」
「原來你也會坦承你在想什麼啊。」
「我們半斤八兩吧,你以為我們分開三個月是因為誰想不通啊。」
「......」
「不要再想要自己一個人處理你的不安和恐懼了,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
他點了點頭,垂下視線看著兩人交握的手。
「ね、風磨?」
「嗯?」
「我要讓你喜歡我喜歡到你看不上也碰不了其他人。」
「我以為你真的要照睡前說的那樣,把一整天耗在床上做愛。」
「雖然那樣說了,但我無論如何都想要先坦承我之前的事情。」
「哦...謝謝。」
「那我現在講開了,要不我們取消晚餐回去補吧?」
中島激動地打了菊池一下。
「不行!晚餐那家燒肉是我一直想吃的。」
「...我輸給燒肉了!?」
給了菊池一個犀利的眼神,中島才又轉過頭去。
「而且、而且...庫存應該不夠...要補...」
「中島さん想要送我禮物吧?」
「嗯?是沒錯。」
「那就交給你解決吧。」
「!!!」
「畢竟要用在你身上,還是你選比較好吧!」
「!!!...我知道了,我在Amazon下單。」批量購買,經濟實惠
「那今晚怎麼辦?夠嗎?」
「!!!」
耳邊傳來對方的笑聲,中島撇了撇嘴。
「回家的路上買吧...」
雖然中島覺得是夠的,但...以備不時之需吧,反正是消耗品。
交往第六天是他二十六歲的生日,拿不到休假的菊池提前叫身為壽星的他空下下班後的時間。睡眼惺忪地送走得上班的菊池後,難得地、中島決定就這麼起床,依對方臨走前說的把工作放一旁做他想做的事。
相較於去年有菊池陪著自己,鬧著鬧著還導致兩人擦槍走火,即使中島現在一個人吃著早餐、喝著咖啡,他倒也不覺得寂寞,想到幾個小時後就又可以見到對方,中島喜不自禁露出笑容。
什麼嘛,跟戀愛中的少女一樣...啊、確實是戀愛中沒錯。
一年前的他,又或是說六年前他狠心斬斷一切以新的態度過生活開始,中島沒有想過自己會有跟誰談戀愛的一天。即便他跟菊池自決定要交往的那一刻,能黏在一起的時候就黏在一起,完完全全的熱戀中的情侶模式,但中島還是感到些微不可置信。前幾天菊池上班的時候,他也在工作,直到現在才有空閒去消化這件事。
愛的人離他而去給他的陰影和恐懼不可能一夕之間消失,確切來說必定來臨的死亡不可能讓那些恐懼消失。然而此刻的他第一次有不要逃避的想法,說起來真的挺矯情的,但菊池喜歡著自己、自己也喜歡著菊池這件事,確實是個轉折點。
換個角度想,凡人沒有能力去預知天災人禍,他能做到的也只有照顧自己和喜歡的人的健康及看得見的安全防範。至於情感上的部分,就是讓對方盡可能多一秒的喜歡自己吧?
本來說好要直接在菊池千辛萬苦臨時在節日前訂到的餐廳見,提早結束購物的中島跟菊池要了他工作室的地址就打算在那會面。如果菊池調侃他是不是想他而想提早見面,中島不會否認。
菊池沒有調侃他,倒是直接遞給他一束花。
四朵玫瑰,紅色跟藍色各兩朵,搭配了一些襯托的花朵。漂亮是沒錯,但從三原色裡挑二的搭配也是挺奇妙的。任對方把自己手上的購物袋放到後車廂,中島盯著那束花這麼想著。
大概是看到他的視線,剛坐進駕駛座的菊池說道:「去年的今天我給了你一朵藍玫瑰,今年我給你兩朵。」
「哦?」
「紅色是我補給你情人節的份。」
下意識地咬著下唇,不是不安或是緊張,只是出自於湧滿心頭、樸實卻不失溫暖的柔情。菊池伸出手輕撥了下他的唇,讓他那兩顆兔牙鬆了開來,也趁機留了一個吻。
「明年三朵、後年四朵、五朵六朵七朵...一直這樣下去,自己種會不會比較經濟實惠啊?」
「在那之前你還是先送我一個大一點的花瓶吧。」
「好喔。」
雖然說他照菊池說的上網買了對方指定的『生日禮物』,本性就喜歡送人禮物、看對方開心的反應的中島還是另外準備了真正的生日禮物。
生日晚餐後,菊池又帶著自己兜風看夜景,中島默許對方把自己帶回家。睽違三個多月跨進對方的公寓,中島免不得感覺有點緊張,畢竟最後一次來這裡的時候,是他趁著菊池毫無防備的時候硬是把遊戲給中止的那一晚。
壓下那不慎愉快的回憶,中島提起一個購物袋遞給對方,那是一件低調卻又時髦的連帽衛衣,不是最貴的奢侈品牌等級,但也不是一般人會不眨眼睛就買下去的價位。他和菊池的風格喜好可以說是剛好相反,但他看到那件衣服馬上就可以想像出對方穿在身上的模樣,也就毫無猶豫地買了下去。
果然,他的直覺是對的,菊池受寵若驚地捧著那件衣服,讚賞著那件衣服,還迫不急待地套上身。看來是真的喜歡了,中島抬起手理了理菊池被衣服弄亂的頭髮,反被另一人給摟住。
「謝謝你的禮物,明明是你的生日。」
「不客氣,也謝謝你今晚安排的慶生跟約會。」
「...去年送我相機,今年又送我這件不便宜的衣服,感覺我和你好不對等啊...」
「你想太多了,我想要送你我覺得你會喜歡的東西,你送我任何東西,或只是幫我按摩僵硬的肩膀,我也覺得那是最好的,就是這麼單純簡單。」
「但我還是覺得...那、我用肉體彌補好了!」
沒等他說些什麼,菊池就興致勃勃地捧住他的臉狠狠親了親。
「...你只是因為想要這麼講才故意提的是吧?」
「也不完全是啦。」
「你覺得不對等的話,那...我想要跟你多要個禮物。」
「你說。」
沒來由地感到緊張,中島讓舌尖潤了潤還沾著對方味道的唇瓣。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想要你家的備份鑰匙。」
菊池瞪大了眼睛,百分之百沒料到他會這麼說,畢竟就連他本人都覺得自己這個要求太過衝動了,可以說是臨時興起,但沒有半分玩笑。
才想要說是玩笑話,讓對方有個台階下,就見菊池笑得眉眼彎彎的,又親了他一口,才轉過身走向一旁的置物櫃,拿出被他退回的那串鑰匙。
「我還想這次要怎麼給你,你就自己開口了。」菊池攤開自己的手掌,把那支鑰匙連同哆拉A夢的鑰匙扣放在自己的手心,再曲起他的手指包住。「不要再擅自還給我了。」
中島點了點頭,垂下了視線,「菊池你...也想要我家的鑰匙嗎?」
「嗯。但你想給的時候在給我就好。」
菊池抬起他的下巴,側頭又輕輕吻了吻他。
「不急,我們有很多時間。」
おまけ
菊池邊用毛巾揉著自己的濕潤的頭髮,邊走出瀰漫著熱氣的浴室,還沒走幾步,就被中島扯住浴巾往對方的方向拉,還搞不清楚狀況,對方就直接親了上來。
才想著對方該不會趁他洗澡的時候把自己灌醉了,不然怎麼這麼主動,中島的舌尖就竄進了自己微微張開的嘴,還帶著一顆松露巧克力。
他很快就想到是怎麼一回事,就也順勢把對方摟緊貼著自己只在腰間圍著浴巾的身軀,一隻手輕按著對方的後腦勺,反客為主般加深對方開始的吻。
「偷喝酒了?」
「我沒喝酒也是可以主動的。」
「這我倒也知道。」
「還想要?」
「那要看你指什麼。」
「我想要。」
「想要什麼?」
「那就讓你自己來發覺了、風~磨~」
看著中島露出小惡魔的笑容,菊池輕輕笑了笑。
中島又一次湊近了臉,張開口、像是小動物般輕輕啃咬著他的下顎線條,擺明挑逗著他要他再更近一步。當然,菊池也沒有要克制的意思,就著攬著對方的姿勢把中島帶著往房間走。
中島被他推倒在床上,菊池欺身看著掛著笑容的對方,也跟著微笑著。
「白色情人節快樂、彼氏さん。」